苏小草：中东铁路问题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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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草：中东铁路问题的始末


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爆发，中国战败，日本胜利。1895年4月7日，赴日和平谈判的李鸿章代表清政府和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割让台湾、澎湖列岛和中国东北的南部（辽东半岛）及其毗邻各岛屿与日本（割让辽东半岛侵犯了俄德法的在华利益，在俄德法的干涉下，1895年11月8日中日签订北京协定：日本同意辽东半岛由中国赎回），须向日赔偿两亿两千万两白银（包括日本退还辽东半岛索款三千万两），赔款数额巨大，清政府财政无力支付，只能向俄法德等国筹借支付。

因有求于俄国，1896年4月18日，俄国正式向清政府提出把满洲的铁路干线及支线的租借权全部交给俄国公司经营而不能让其它外方参与的要求。1895年7月6日俄国与中国签订《中俄四厘借款合同》，俄国政府充当俄法两国给予中国四亿法郎借款的保证人，俄法同意贷款给中国向日本支付一部分赔款。接着，俄法成立由俄国控制的华俄道胜银行，按照相关约定该银行拥有在中国修铁路、开矿山、设工厂和代收税款等特权，它成为俄国日后在华攫取特权利益的工具。

1896年4月李鸿章以中国特使的身份赴俄祝贺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并在俄国的诱骗下展开谈判，于6月3日和俄国签订中俄同盟条约（“中俄密约”），即《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该条约的内容：若日本侵犯中国或朝鲜的领土或俄国在东亚的领地，缔约国双方答应派遣海陆军互相援助；联合军事行动开始后，任何一方不得与日本单独媾和；俄国的军舰可驰入中国所有口岸，该地当局应给予必要之援助；为便利于可能发生的军事行动，俄国拥有经过满洲向海参崴铺设铁路的权利等等。

签订此条约，大清的政治目的是建立防止日本侵略中国的中俄防御同盟，而俄国的政治目的是实现进一步东扩以控制和占有中国东北。以后的历史发展证明了这一点。此条约中关于修建中东铁路各项条款的具体化问题由中国驻柏林和彼得堡大使许景澄代表中国政府参加后续的特别谈判完成。1896年9月8日，许景澄代表中国政府在柏林和俄国签订关于向俄国出让相关租让权的最终协定，协定规定：中东铁路的路轨宽度和俄国的路轨相同，经中东铁路运入商品的关税减低三分之一，中国政府对规定铁路税率一事不作任何干涉，铁路的收入免除一切捐税。自此，俄国开始在中国东北展开筹谋已久的铁路建设，中东铁路（东清铁路）的建设和所属成为以后爆发各种历史事件的焦点。中东铁路是俄国于1897年8月在中国东北施工建设的“丁”字型铁路线，干线从俄国赤塔经中国满洲里、齐齐哈尔、哈尔滨、绥芬河到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支线从哈尔滨经长春、沈阳到旅顺。

中东铁路建成后，俄国试图利用它把中国东北变成俄国“独有”的领地，进而控制和占有中国东北。为维护“门户开放”和“领土完整不可侵犯”的国际秩序，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于1905年3月提出中国借款赎回之而实现“国有化”的主张，这一主张得到了中国政府的认同。而经历日俄战争（1904-1905年）后，日本也取得了部分中东铁路的相关权益，和俄国一道拒绝接受这种安排则成为可能。

1909年威廉.塔夫脱接替西奥多.罗斯福成为美国第27任总统，他也是共和党人，曾任菲律宾总督，并在上届总统任内担任过陆军部长，多次到访过日本，是个远东通。威廉.塔夫脱上任后，开始尝试实现西奥多.罗斯福关于中东铁路的主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他认为“金元”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解决中国借款问题），于是，时任美国国务卿诺克斯按照总统的设想展开相关“金元外交”，首要任务建立多国参加的银行团，而后向俄日施加外交压力。由于美国政府对远东问题非常重视，上届美国国务院就设立了第一个地域司：远东司，前美国驻中国奉天领事司戴德（此人和中国奉天巡抚唐绍仪关系密切）出任该司司长。

1910年11月，美国加入英法德建立的三国银行团，美英法德四国银行团建立，该银行团之后给予中国修建华中铁路的借款，即“湖广借款”。1909年11月6日，美国国务院向英法德日等多国发出备忘录，即“诺克斯备忘录”，该文件的内容：保证中国对满洲的主权和实现“门户开放”政策；建议或给予中国国际借款以赎回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或者（如果日俄两国拒绝该项协议）着手修建一条贯穿满洲的、从南到北（锦州到瑷珲）直至中俄边境为止的铁路干线（一个月之前，英国公司和美国银行与中国满洲当局签订了关于修建这条铁路的协定）。与此同时，为捍卫中国的独立和“门户开放”政策，美国国务院郑重发表声明：对俄国在中国哈尔滨和中东铁路地区内行使广泛的行政主权提出坚决抗议。

不出所料，“诺斯克备忘录”遭到俄国的抵制，而日本不知可否（二选一的方案中日本对修建新铁路有兴趣）。俄国坚持认为该备忘录是针对俄国而非同时针对日本的，一则说美国只是向俄国而没有向日本提出相关抗议不合理，一则说俄国非常担心日本再次侵犯之，宁愿加强和日本的关系也不愿加强和美国的关系；一则说日本不会让出在中国南满的优势地位，一则说中东铁路中立化后，俄国未必能得到它所花费的全部金额的补偿；一则说各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的存在是既成事实，这样做也有损于英法德日等国的在华利益，英法德日不会支持之，一则说美国的外交行动是“幼稚的”，是“空中楼阁”。可以看到，俄国的理由均是自相矛盾的，在这个问题上，俄国既不想被孤立也不愿接受之，只能赤裸裸地剥夺中国的主权利益，所谓“中俄同盟”关系完全是骗人的勾当。

在俄国的坚决抵制下，塔夫脱-诺克斯的计划搁浅了，而四国银行团的行动依然在进行，1911年4月15日，美国银行团（摩根银行等）通过四国银行团和中国政府签订了关于向中国提供五千万美元借款用以实行币制改革和在东北兴建工业企业的预备合同。即便如此，四国银行团的行动也遭到俄国的激烈反对，俄国认为四国银行团把业务扩大到中国东北是对俄国利益的侵犯，并要求加入四国银行团。在法国的支持下，经过近一年的谈判，1912年上半年日俄分别加入四国银行团，六国银行团成立。1912年6月18日，美英法德俄日，六国银行团和中国签订了关于向袁世凯北洋政府提供六千万英镑的改组“善后借款”协定。

1913年威廉.塔夫脱离任，托马斯.威尔逊就任美国总统，由于俄国加入以上银行团阻挠了中国赎回中东铁路而实现“国有化”的进程，背离了美国加入银行团的初衷。1913年3月18日，威尔逊总统发表特别国情咨文指出：他不赞成美国银行参加此类银行团。三天后，美国银行团拒绝了参加六国银行团与中华民国总统袁世凯商定的所谓“善后借款”。至此，美国两届总统关于解决中国中东铁路问题的设想在俄国的坚决阻挠下没有得到实现，中东铁路问题依然要存在下去，并时刻成为俄日威胁中国领土完整不可侵犯的重大课题。


以上内容参考文献《远东国际关系史》，耶.马.茹科夫编著，世界知识出版社，195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