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中国的“中产阶级”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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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诞生了一个新的中产阶级，这是改革开放在社会结构方面所取得的一大成果。对于当今中国是否已经出现一个中产阶级，如果说以前还有所争论的话，现在随着中央上层的表态肯定，对此已经不再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了。这就给人们带来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首先是规模问题，这个新兴的中产阶级现在有多大了呢？

　　国际国内对此都有很深入的研究。据有关智库报告，现如今中国的中产阶级数量约占全国成年人口的11%，达1.09亿人，按绝对值计算全球最多；这个阶级所拥有的财富达7.34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日本，而且还正处在快速的增长增进中，而这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实现的。规模世界第一，当今中国又创造了一项令人瞩目世界之最。

　　其次是社会结构问题。如此庞大阶级板块的崛起，必然伴随着一场巨大的社会阶级板块再造运动，新的中产阶级不过是这场巨大再造运动的一个结果而已。

　　顾名思义，根据汉语“中”字涵义，所谓“中”者，中等、中间之谓也，“中”字以上，与“中”相对应的，是“高、大、上”；“中”字以下，与“中”相对应的，是“低、小、下”，所以，如果以“中”来组词的话，“高中低”是一种排列，“大中小”也是一种排列，“上中下”也是一种排列，都能成立。这就是说，肯定中产阶级存在，就等于也承认中国有了中产阶级之外的高产阶级、大产阶级或者上产阶级，也就不能不承认还有中产阶级、大产阶级之外的低产阶级、小产阶级或者下产阶级。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智库与专家学者们在给出中产阶级规模数量的同时，往往同时也给出高、大、上产阶级的规模与质量。据报道，2015年，中国的百万富翁数量超133万人，近万中国人资产净值超5000万美元，增幅近24%，人数位居世界第二，预测未来5年中国百万富翁人数将增长至230万人左右。

　　搞清了中国上产阶级、中产阶级的规模，是不是就能知道中国的低产、小产或者下产阶级的规模呢？

　　笔者以为，这还很难办，因为在上产阶级、中产阶级之外，剩下的并非都是低产、小产或者下产阶级，不管上产、中产也好，低产、小产也罢，这些阶级毕竟算有“产”阶级，在当今中国，并非每个人都是有产的，很多人其实并无“产”字可言，比如一些农民工以及一些农民等，他们这些人可以称之为“无产阶级”，如果把这些无产阶级与低、小、下产阶级一并计算的话，那么规模数量则一目了然：既规模接近10亿，这两个阶级加在一起，所拥有的财富也不到全社会的三分之一，不但比不上中产阶级，甚至都不及高、大、上阶级的一个零头。

　　最后就是相关的政治与历史影响了。中国的中产阶级崛起以及相应而来的社会阶层板块再造，给当代中国的政治与社会历史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第一个影响，中国传统社会出现大分化、大改组

　　无论是上产阶级、中产阶级还是下产阶级、无产阶级，这四个新的阶级都是在中国原来工人、农民以及知识分子、官僚队伍的肌体上生长、发育并分化出来的，这种分化彻底地破坏了原来意义上的工人阶级、农民阶级以及知识分子、官僚阶层，特别是其中的工人阶级、农民阶级，这两个巨大的阶级在经过几十年的沉沦之后，现如今已经彻底分化了，其中很少数人成为中、上产阶级，绝大部分人成为新的低产和无产阶级，传统意义上的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已经徒具空壳而无实际，就像春蚕破蛹而出所留下的茧壳一般。今后，在中国政治与历史舞台上活跃的将是这些破茧而出的新生阶级，而遗留在一边的茧壳，将在风剥雨蚀中化为尘泥。

　　第二个影响，新的各阶级之间分野明显、鸿沟巨大

　　简单地研究一下上述几个新生的阶级就会发现，这几个阶级之间边际清晰，并非有怎样模糊交叉，它们彼此之间分野明显、存在巨大的鸿沟。过去传统意义上中国各阶级之间也有分野，中间也有差距，比如三大差别等，但那个时候的宗旨与努力方向是缩小差别，并且实际上差别也不是很大。而现在则完全不同了，现如今中国的实际趋势是贫富与财富差距在进一步拉大，即使中国的无产和低产者在今后的岁月里收入可大幅度提高，但水涨船高，相应地，中产、高产阶级的收益只会比他们更多而不是更少。这就意味着，新的各产阶级之间基于“产”的鸿沟今后不大可能缩小而很大可能是加大。在这种情况下，新的无产或者低产阶级进入中产、高产阶级的通道很可能将越来越狭窄，以目前的规模与发展速度计，在可展望的未来，绝大多数中国人将停留在无产或者低产阶段。

　　第三，彻底打碎“共同富裕”的梦呓

　　几十年来，“共同富裕”一直都是改革开放最重要的政治招牌，也是相当多中国人心灵的鸡汤，这碗浓香四溢的鸡汤熏染着他们的社会理想，同时也熏染着“共产主义”这朵缥缈天际的彩云。当然，对于“共同富裕”，具体理解各有不同，但大体上说有两点共识，一，当然不能搞绝对平均，但财富差距不是很大，多与少之间的差别不是很明显；二，这应该是现实的此岸，而不能推到下辈子变成彼岸，否则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一个富翁安慰一个穷光蛋说，咱们下辈子共同富裕，这一定是对穷光蛋最大的嘲弄，因为穷光蛋所要的“共同富裕”不能是下辈子，而必须是这辈子，这样的“共同富裕”才会让他感兴趣，才能打动他。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所提出的“共同富裕”正是靠上述两种内涵才号召打动无数中国人的。

　　但是，新的各阶级的出现显然打翻了这碗鸡汤，因为上述四个阶级之间根本就谈不到什么“共同富裕”，非但现在谈不到，即使是展望遥远的将来有没有希望，都在所难言，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而言，想要富裕，唯一的出路就是跻身于中产、高产阶级，除此以为别无出路。这就像中国“专家”、“学者”们所形容的中美关系那样，“除了合作别无出路”。

　　笔者以为，提出并确认中产阶级之后，有关“共同富裕”的梦呓今后就将金盆洗手、淡出江湖了。

　　第四，各自有不同的政治表现，体现不同的阶级性格

　　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政治、经济诉求，也有各自不同的哲学思想与价值伦理，他们晚上做梦千差万别，高产阶级可能做梦在纽约邂逅美女，低产或者无产者可能要梦想找到好工作，或者漂亮的女孩子榜上一个亿万富翁大款；早晨醒来，他们也是要各走各的道，有的人赶着乘飞机，有的人惬意开宝马，有的人则脚蹬自行车忙着送快递，所谓鸿鹄翱翔在九天之上，燕雀穿梭于蓬蒿之间，虽则都是鸟，但并非每个鸟都是“好”鸟，不同的鸟有不同的存在表现与性格取向。

　　中国的知识界将因此发生新的分化与裂变，分别成为不同阶级的代言人：有的人将站在高产阶级一边，为资本家说话，有的人将混迹下僚，或者干脆地说，就是自甘下贱，与低产和无产者混为一丘之貉。这样一来，思想价值领域的分裂也就在所难免。

　　执政者将在上述四个阶级之间寻找平衡，但具体对待的手法将不尽相同。对于低产及无产者，主要可能是维稳，“维稳”的内涵非常丰富，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手段与工具；对于高产阶级，关键是拉拢统战，比如安排他们进入人大、政协乃至政府机关等；对于中产阶级，这是执政者所依赖与依靠的力量，据“专家”、“学者”们告诫说，“国际上，中产阶级是国家治理稳定的重要力量已是共识”，都是“国际共识”了，中国当然也得照此办理。并且这一理论还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找到了根据，什么“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按照这个原理，数量达10亿低产或者无产的中国人就都是一些没有恒心的家伙，这些人成为治理的对象，也就理所当然了。

　　四大阶级、四种社会、四个世界，这大概就是当代中国社会变革在社会结构上一种反映，也是中国社会转型发展的阶段性的成果。但是既然只是阶段性的东西，那就一定要被扬弃、被超越，就要有并且一定还要进入下一个历史阶段，而下一个历史阶段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