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自由主义的国际主义只有一层信念:只要国家之间开放自由贸易,随着国际贸易关系增强,民族国家之间的战争风险自然消失,因为一旦开战就会毁掉双方的经济生活血脉。可是,第一次大战恰恰是发生在国际贸易显著增长的时代,交战的欧洲国家之间的密切经贸往来并没有预防大战的爆发。威尔逊力推的国际主义新核心要素,是把民主和法治的原则从国别政治普及到国际关系之中,以此来建立和平民主的全球共同体(Alan Cassels, Ideolog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in the Modern World, London: Routledge, 1996, pp. 133-137)。
没有这类强烈信念,不敢出头扛大旗
以上的两面大旗,针锋相对是明摆着的,但细加分析,二者又都具有浓烈的普世主义信念:都坚信自己提出的大方案(即那面大旗)超越了个别民族和国家的视界,不局限于其特殊权益,而是合乎国际社会和人类的普遍利益,英文术语表达为两个对立理念:Universalism vs. Particularism。我们都知道美国政治文化传统中有基于基督教的普世价值观,相信美国人追求的自由、民主、平等、个人独立、追求幸福这套理想目标,符合人类的天性。美国人之所以经常对其它国家和地区的事务指指点点,是因为他们认定自己受了上帝的旨意,有责任去引领世界各地走上像美国那样的道路,一厢情愿。
与此对照的是,美国把另一幅大旗却高扛了更长远的时段,它的持续力一来得益于其体系造血功能强,二来其地理位置佳。二次大战结束时,早前的大国和强国要么变小(由于殖民地独立)、要么创伤累累,唯有美国几乎没有受到大损失。多家数据表明,战争期间美国年均GDP增长10%,到了战争结束时,它的GDP占全球总量的35%;到了1950年,它的经济产出是头号对手苏联的三倍多(ChristopherChase-Dunn et al, “The Trajec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World-System”, IROWS Working Paper #8, 2002)。正是凭着这样的可持续综合实力,美国才扛着国际自由主义大旗几十年,充当了二战后的国际体系支柱。然而扛到21世纪初,也越来越捉襟见肘,不想再扛了,于是就有特朗普这样的人出来大叫:我们不当傻瓜,别的国家各顾各,我们美国也要自顾自。“America First!美国国内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