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登新：统一退休年龄，消除制度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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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退休年龄，消除制度歧视
——延退首要目标应该统一退休年龄
武汉科技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所长 董登新教授

　　所谓法定退休年龄，是指开始领取养老金的法定年龄。我国现行的法定退休年龄，大体区分为以下三类人群：

　　（1）农村农民退休年龄：男女均为60岁，这是“新农保”规定的农民可以开始领取养老金的年龄；

　　（2）城镇居民退休年龄：男女均为60岁，这是未参加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城镇劳动力可以开始领取养老金的年龄；

　　（3）城镇职工退休年龄：女工人50岁，女干部55岁，男性60岁，这是城镇职工可以开始领取养老金的年龄。

　　很显然，在中国，不仅男、女退休年龄不统一，而且城乡女人的退休年龄也不统一，更严重的是城市女人的退休年龄也不统一。上述各类人群的法定退休年龄各不相同，直接导致他们开始领取养老金的年龄也不同，而且差异很大，这是制度设计的不公平。

　　因此，从制度公平与社会正义角度讲，我们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在城乡之间、在男女之间、在女人之间，实行统一的法定退休年龄，无论养老金水平高低，但在开始领取退休金的时间规定上应该一视同仁、全国统一。这是退休制度改革必须高度关注的问题。

　　（一）女性寿命比男性长三至五岁，男女退休年龄应该统一

　　《2016年世界卫生统计》报告显示，2015年全球人均寿命为71.4岁，男性69.1岁，女性73.8岁，全球平均寿命女性比男性长4.7岁。其中，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为76.1岁，男性74.6岁，女性77.6岁，女性寿命比男性长3岁。此外，美国男性平均寿命为76岁，女性为81岁，女性寿命比男性长5岁。

　　由此可见，中国女性平均寿命虽比男性长3岁，但与世界男女平均寿命相差4.7岁相比，中国女性寿命并未与男性寿命拉开足够的差距，与男性寿命相比，中国女性的相对寿命至少缩短了一至两岁，其中主要原因是：中国女性的家庭义务与家庭负担远重于男性，女性劳动力除了正常上班，还要“相夫教子”、充当丈夫及子女、孙子女的“保姆”，甚至还要侍候照料年老父母，尤其是在女性过早退休后，她们不仅失去了社会工作的自由，而且被迫封闭在家沦为“专业保姆”，偶尔跳一下广场舞也是“忙中偷闲”的奢侈，相比之下，退休后的男人更洒脱、更自由。因此，中国女性的家庭义务及家务劳动负担过重，必然导致容颜和生理上的过早衰老，本来女性平均寿命应该比男性长5岁的，结果只能长3岁！

　　因此，无论是从男女平均寿命来讲，还是从男女社会工作平等来看，都应该统一男女退休年龄。

　　（二）统一男女退休年龄，可新增4000万女性城镇职工

　　面对人口老年化、劳动人口快速减少的趋势，一方面，我们应该适当延长退休年龄，另一方面，我们有必要统一全国劳动力的法定退休年龄，并首先将城乡、男女退休年龄统一为60岁，这样，既可以消除退休年龄的城乡差别及男女差别，也可以充分开发老龄劳动力资源，扩大劳动力有效供给，有利于抑制企业用工成本的过快上涨。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解放4000万城镇家庭主妇，让她们重新获得社会工作的平等与自由。

　　据统计，2014年底，全国50岁至59岁女性人口为8644万人，如果扣除其中的农村女性人口及“城镇居民”女性人口，则处于这一年龄段退休的城镇女职工约为4000万人。也就是说，如果将全国男女退休年龄统一为60岁，则大约新增4000万城镇女职工，可以继续工作。她们大多数会留在原单位、原岗位，但也会有一部分转岗分流至社区从事养老服务。这样，就可以将4000万城镇家庭主妇解放为社会劳动力。这是一笔巨大的社会财富！

　　（三）家庭劳动社会化，有利于提高家庭主妇生活质量及寿命

　　在欧美大多数国家，社会分工已深入到家庭劳动之中，家庭工人（domestic workers）已成为一个庞大的社会职业。在我国沿海发达地区，比方，在广州、深圳、杭州、温州等地，许多业主、有钱人、白领家庭平时都会雇用两至三个“家庭工人”，比方，有专门的家庭清洁钟点工、烹调家政工、家教小时工、房屋及水电维修工、家庭医护工等。“家庭工人”不是狭义的保姆，而是广义的家庭雇用工人，可以是长期雇用（甚至居家），也可以是钟点工、定时定点临时雇用。

　　家庭劳动社会化、职业化，甚至专业化，比方家庭医疗护理等，只要付钱，就会有专业护理（Professional nursing）人员提供上门服务，当然，家庭工人更可以为你提供全部家政服务项目。即便父母瘫痪在床，也有十分专业的护工上门提供有偿服务，而不需要搞科研的子女请假回家照料，你是科研专家，但不是护理专家，这是社会分工的不同，有利于人尽其才、各尽其用。与此同时，健康的年老人也不必固守在家中给子女做保姆，他们可以走出家门做社会工作者、志愿者及家庭工人，从事社区服务、家政服务及养老服务。

　　事实上，老年人适度从事一些体力劳动或社会活动，有利于身心健康。如果你去过欧美一些发达国家，你可能会发现：国外航空公司的许多“空姐”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马路清洁工也有60多岁的老太太，在志愿者队伍中常能看到七、八十岁老人的身影。谁说这些老年人一定是被护理或被侍候的对象？

　　美国科学家的实验证明：凡是能够走出家门、融入社会，参加志愿者活动或社会服务的老年人，平均寿命至少可以延长10岁左右。这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四）社区基础设施空虚，将无法应对2亿老人的养老服务

　　众所周知，“三工”（社会工作者、义工、家庭工人）是社区治理与社区服务的最重要基础设施，但目前我国城镇社区“三工”严重短缺。其中，养老服务工人（含医疗护工）缺口至少在1000万以上，而我国农村社区建设还只是刚刚起步，养老服务设施更加短缺。

　　截止2014年底，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为1.37亿人，占总人口比重为10.06%；60岁及以上人口为2.12亿人，占总人口比重为15.54%。按现行人民币名义价格估算，截止2050年，我国养老服务业增加值有望突破100万亿元，养老服务业将成为下一个取代房地产的最庞大产业，我们必须为此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物质准备。

　　无论是社区养老，抑或是居家养老，它既是物质上的养老，更是精神层面的养老。无论养老设施多么先进，但养老服务质量及社区“三工”素质，仍是养老服务业发达程度的最重要衡量标志。比方，在美国注册的社会工作者中，有近90%的比例拥有硕士学位。在志愿者队伍中，老年人及失业者、临时工参与活动的比例均较高，这是值得我们反思的。

　　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发布的志愿者年度报告（2015）显示，2014年9月至2015年9月，美国约有6260万人至少从事过一次志愿者活动，志愿者服务参与率为1/4。自愿者参加活动时间中位数为52小时，其中，35岁以下志愿者参加活动时间中位数为36小时，而65岁以上志愿者参加活动时间中位数为94小时。从年龄来看，在65岁以上人口中，有23.5%的老年人参加了志愿者服务。从职业状态来看，在全职工作者中，有26.3%的人参与了志愿者服务；在临时工中，有31.3%的人参与了志愿者服务；在失业者中，有23.3%的人参与了志愿者服务；在非劳动年龄人口中，有21.4%的人参与了志愿者服务。

　　（五）美日推行“终身劳动制”的启示与借鉴

　　美国男女现行法定退休年龄均为66岁，但美国法律明确规定：凡是达到法定正常退休年龄的劳工，有权利不办理退休手续、且不领取社保养老金，并继续工作，而雇主则不能强迫其退休，更不能采用歧视、骚扰或故意刁难的方式，逼迫雇员退休。

　　只有少数高强度体力或脑力要求的特殊行业，允许基于法定退休年龄的强制退休，例如，美国部队要求现役士兵年满62岁应该退休，根据各州政策，法官年满70岁时应该退休，2007年联邦法将商业飞行员的退休年龄提高至65岁。

　　2016年10月4日，日本内阁发布《福利和劳动白皮书》指出，在高龄化、人口紧缩的日本社会，已开始努力打造一个“终生劳动”制度，让“活到老、工作到老”在日本社会成为现实。白皮书发表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在40岁至59岁的日本男女中，有超过七成认为应当把“65岁以上”的高龄定义提升到“70岁以上”；并且希望退休后还能继续留在职场。根据这个数据，有39%的人希望企业雇佣65岁以上老人；有36%的人希望政府制定退休后重聘制度；29%的人认为政府应强化老人职业咨询服务。

　　据2016年10月7日的联合早报报道：现在，越来越多的日本雇主都开始将老年人当作宝贵的劳动力资源。78岁的日本老人儿山文彦每天清晨5点半开始来到自行车存放处，把700多辆自行车摆放好、收费，每个月工作17天，月收入9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000元。老伴儿和他年龄相仿，平时在超市打零工。

　　然而，在中国城镇，女职工50岁就退休，只做自己家的“保姆”，闲暇时间跳跳“嫂子广场舞”，这确实是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相反，农民及城镇居民中的女性劳动力则要60岁才能退休（领取养老金），也是极不公平的。与美日两国相比，中国人口老化虽没有日本严重，但比美国严重，因此，我们也应该做好延长退休或终身劳动的心理准备及制度准备。

　　最后提示：2017年3月，全国人大和政协“两会”期间，我国延长退休年龄的改革方案，有望正式公布，我们期待着“鞭子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