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树洁：昆明的姐与中国房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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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9日我到昆明参加第11届全球孔子学院大会，离开长水机场，搭上一辆出租车，没有想到，司机是一位年近五旬的大姐。论年龄，她比我小，论时代，她跟我有共同之处，大家都经历了文革，孩子也都到了婚嫁的年龄阶段。

　　不知道昆明的姐的名字，只知道她非常健谈，也非常愿意跟我说真话。10年前，她39岁辞掉铁路局的工作，之后每月拿着1000元的生活费，因为还没有到拿退休金的年龄。她老公一直坚持在铁路局的体制内工作，月薪4千多元，算是中国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

　　昆明的姐辞掉铁路局工作的动机，就是想出来赚更多的钱。前几年开车，每月收入可以多达一万，甚至更多，因为她每天不停的跑、跑、跑。我说那是为什么？一个女人家，为什么不让男人出来跑。她说心疼老公，他不敢开车，如果离开铁路局，他不知道能干什么才会赚更多的钱。

　　我说，两个人在体制内一起不是很好吗？的姐说，如果一直在体制内，两个人每个月加起来远不到一万块钱，生活很紧张。要让孩子上大学，给他买一套房子，娶媳妇，那就没有可能。

　　这是真正的“穷则思变”。她利用早下海的好处，不仅每月有一千元生活费，熬到55岁，每月还可以拿3千来块退休金。而这样出来开出租，刚开始没有滴滴打车，拼命干活，每月可以挣到一万或更多，家里存款大幅度上升。

　　我说你几个孩子，他说一个男孩。我说，那就难怪了，感情是为了一个建设银行来着。你不愧为是一个好母亲，你儿子有你这样的妈妈，是他的福气，就是苦了你自己了。她说，中国的妈妈都是这样，只要生了儿子，就得想尽办法拼命挣钱。她说，她比起那些从农村来的司机，已经好很多、很多。

　　她说，有一个司机同事，从农村来的，一个人干活，跟她一样赚那么多钱，可是他生了两个孩子，老婆没有工作，每个月工资，除了交房租和生活费用，就没有什么存款了。20年了，买不起房子。可是，昆明的房价，虽然比起北京低得多，而对那些只是开车的司机来说，却已经是天价了。不仅如此，现在的房价越来越高，一开始买不起的人，现在想买，就更买不起了。

　　“我为什么要拼命干活，为的是我的儿子。他到山东读了大学，现在回到昆明的一家银行工作，虽然工资也有5千多一个月，但是，如果我没有给他买房子，他自己就很困难，找对象都成问题”，她接着说。

　　昆明的姐的话一旦打开，就说的很开心。这是一位了不起的普通女性，长相挺美，就是因为劳累和岁月，她脸上的邹文不少。原来她是为了给她儿子买一套100来平米的房子，用了她和她老公20多年省吃俭用剩下来的存款，共50万付了首付。她再用拼命的方式，把自己当男人用，没天没夜的开车，哪怕是为了多挣100块钱，也不放过。通过5年的努力，她又把剩下的50万房款给交清楚了，现在剩下来的，就是简单装修，希望儿子明年能够结婚。

　　不过，她说，最近两年的钱太不好赚了。原来拼命每个月可以赚一万，现在却只能赚4到5千了。我说为什么？她说，因为嘀嘀打车，把我们这些出租司机都逼到了死角。通过抗议，大家硬是让份子钱每月少了两千多，可是，收入的减少，远远超过份子钱的下调。我们现在为了装修，再给儿子买一辆汽车，所花的时间要比原来多一倍还不止。

　　说着，说着，昆明的姐，不停的说着：“艾，真是好辛苦，好辛苦啊。为了这套房子，我们夫妻干了一辈子，现在还没有完成。”

　　她说，“不过话说回来，我已经比我的很多同事好得多了，最少我们两个人都有收入，老了还有退休金，现在辛苦点，让儿子今后的生活压力小一点，我感觉还是不错的。而我的许多司机同事，他们就不同了，许多人根本买不起房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今后怎么办？要是女儿还好，嫁出去就算完成任务了。要是儿子，买不起房子和车子，给不起聘礼，娶老婆很难。自己老了，连退休金都没有，靠社保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这房价却越来越高，我真的为他们很担心的。这也是我拼命干活的原因，因为我想今后自己过得好一点，让孩子过得好一点。”

　　我没有忘记问昆明的姐，为什么不多生一个孩子。的姐说，我本来离开铁路局以后是可以偷生一个的。不过，你看，假如我有第二个孩子，你说我这个日子怎么过？现在就为了一个儿子，我干活都不要命了，如果再生一个小孩，我想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他们养大，养好。我那个有两个小孩的同事，他一家五口租一个很小的房子住，破破烂烂的，生活太苦了。今后孩子读书，成家立业，就只能靠孩子自己了。那样的话，我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自己都买不起房子，还指望孩子去买房子?

　　她说她要一个孩子是最正确的选择。听到最后这句话，我的心扑通了一下（感叹：中国人口大幅度萎缩的时间不用等太久了，二胎政策来得太迟，再过8年，中国第一人口大国的地位将被印度所取代。），都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是中国普通女性的生活，一位有担当的母亲，吃一辈子苦，干一辈子活，就是为了儿子娶媳妇用的一套房子（感叹：低收入人群买不起房子，是中国经济改革最大的一个败笔之一）。这是一位既普通，而又伟大的中国女性。

　　我最后多给了她20块钱，走进酒店之前，我对昆明的姐说，谢谢你一路的真诚交谈。的姐说，“这一路过来跟你说这么多，我今天非常非常开心，我很少像今天这样开心，谢谢你，祝你在昆明玩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