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庄子、淮南子

钢铁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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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不谈死的，大家谈死，意兴萧然而不免皈依宗教，他的礼乐文化就无从谈起，死是平等的，他儒家等级制就建立不起来。所以孔子不谈鬼神生死，其他诸子也不谈，唯独庄子谈死，只有庄子谈的才近于哲学。庄子的思想肯定受到原始宗教-思维的影响，更多的都是基于冥想的内容，类似巫教的神通，幻想着可以上天入地神游八荒，在原始巫术里，巫师施法一时鬼神附体，丧失了主观意识，进入通灵状态，自以为能号令鬼神，祓除灾祸。我相信庄子的哲学思想很大程度上受到这些影响。

庄子认为天地初生时存在着一种道，一种真宰，它掌控一切，至于天道究竟是什么，他无意去揣摩探索，就像其他诸子谈论天道一样，顶多就是往阴阳二气上面靠。庄子更关心人与道的关系，道最大的特点是“无”，它无中生有，化育万物，创造人类。就像每滴露珠映照出太阳一样，每个人心中都蕴含着“道”这颗太阳，人要做的就是体会“道”的境界。

淮南子把天道裁成三份，小的给法家谈变法，稍大的给儒家谈仁义，最大的给了道家谈无为。道家认为天道创造宇宙万物的力量太神奇太伟大了，它一旦造出来无所不有无所不备，相比之下，人的智慧技能都是耍小聪明，人类所有的作为都是无用功，所以做好的方式就是清静无为，让道无所不为。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像种庄稼不浇灌、不除莠全靠望天收一样，我疑惑的是即使照这样能亩产万斤的话，这庄稼人还能叫庄稼人吗？

《庄子》中称最能体会天道的人叫真人，他们进入修真状态是怎样的呢？外表状态是形如死灰槁木，精神上却自以为神游八极进入美妙境界。庄子反对人类后天获取的知识文化，反对人有强烈的情感，要顺应天道一个特点就是将世间所有是非曲直、荣辱毁誉都置之度外，在这种状态下，人到很像是潺潺河流，在浅滩中低洄，在险滩中激流，一切都是顺乎自然，即使前方百仞之谷，亦慨然奔赴，勇而无惧。

有学者称佛家老是说死，过于萧疏，其实道家何尝不谈死，庄子只是换了个角度，搞出个生死如一的观点，有人读了庄子会觉得道家谈无为，是为了避祸，其实庄子论逍遥游，却是为了逃避死亡。他拉开了空间和时间的差距，人的生死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在这种状态下，人生来也不拥有什么，死了也无所谓失去，可谓生无所欢死而何惧？顺生而来，自然视死如归。顺循天道的真人柔顺地服从天道，丧失个体主观意识，自以为“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游于无穷”，自由出入于梦与醒、生与死的边缘，体验无穷自由。其实我以为这种真人，摒弃感官享乐，没有社会生活，没有人生体验，不要知识、杜绝情感，废智寡欲，取消自我意识，抛弃人的属性，完全近于动物性的生存，把好好的人活出一块砖头的感觉。至于庄子推崇的至德之世，“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这他妈的活着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鲁迅说他鼓励国人多读外国书，而少看国内传统书。这一点我十分赞成，真的，有时候想我更愿意去读《巨人传》《十九世纪文学主流》，而不大愿意再看儒家、道家的东西，我更欣赏那种“自尊至者，不平恒继之，忿世嫉俗，发为巨震，与对踮跖之徒争衡”这种精神力量，而窃以为那种清静无为、游心于虚的自由并没有多少含金量。


201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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