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岛：此诚泡沫之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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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国庆快乐。这是一个可以放肆的节日，除了房价泡沫。政策似有跟风之嫌，举国上下最热门的旅游城市，逐个以限购，尤其是限外地人购，迎接着兴奋的外地游客。这样做似乎容易产生误会，但各地政府已然等不得。

　　人们看上去希望用一个长长的假期，让泡沫变得不那么肆无忌惮。此前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决定，也听过很多漂亮话，所以此举并不让人意外。民意毕竟是沸腾的。

　　是以看到有人评论此轮限购说，房价将颤，不免有些意外。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能想象两方对垒时最怂的做法，就是指着对方，来一句气急败坏的“你等着”。指望限购打败房价，善哉，不如不说。

　　不妨承认吧，过去许多年里，有些部门对房价只有两种极为简单的处理方式，一是刹车，二是踩油门。然而似乎无人关心的是，车一直在前进，即使刹车时稍有减速，也在前进。这一往无前的态势，像极了一种使命感，只有房价不倒，我们的发展才是正常的，我们的经济才是向上的，我们的日子才是越过越富的——因为房价，让一切有房者的私产上了个台阶。

　　这些是真实发生的故事，每个人的朋友圈中，都有几个关于房子的典型代表。他们中有的人这么多年最为热衷的就是买房，如今资产让人眼红。有的人在2008年就预见房价将崩，如今可以负担的房子，已从二环移步六环。时光荏苒，时代沉浮，早些年预测房价崩溃的人民的良心，如今已然学会做人。而那些预测房价必涨，甚至还要涨到80万一平的权贵代言人，如今已接过良心的红旗，每一句都深藏功与名。

　　二

　　假期读完的第一本书，是林耀华先生70年前的人类学小说《金翼》，白描了一个黄氏家族的兴衰史诗。年代久远的史诗，记录的全是沉浮。比如他说，“人类生活螺旋式发展，诸如我们在黄家简要了解到的出生，教育，成婚，死亡等等，是一些总是会使生活脱离常规的阶段”。

　　道理我都懂，就是不理解为何房价如此例外，并没有螺旋式发展。似乎已有一代人的时间了，自从这个国家有商品房以来，价格从未滑落，而是非常有耐心的展示出它的力量，它的潜力，它的深不可测，它的不可捉摸，最终让一代人屈服在它的淫威之下，掏出全部身家供奉它，在它狭窄的笼罩之下，度过无数个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浪涛的日子。无论所购的是一片瓦、一块砖，还是一间厕所，只要有正式房产证，我们似乎都可忍耐。如果够幸运，买到一个濒临小学的厕所，说不定那会是人类历史上最昂贵的厕所，无需黄金马桶亦然。

　　睹物感怀，难免想起去年捅破的一个大泡沫。我记得有那么几个月，人们口中所谈论的并非房子，而是如何在股市中投资获利。不过数月，上涨几千点，远远超过预计，于是人们开始相信，又一次爱情靠近。这次蜜月来的相当突然，人们手里那些迟迟不知去向的钱，一下子存在得如此合理，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与股市共荣。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意识已然进入现代社会的人，一直没有合适的投资渠道，唯有合理理财，才能实现人生自由。

　　无需过度渲染泡沫破裂的日子，总之，后来一个穿得像医生的操盘手锒铛入狱，然后更多的人入狱，似乎他们就是泡沫，也是扎破泡沫的人。人人皆知并非如此，却也并无他法，看着泡沫在阳光下绚烂无双，破灭后却成为空气，如同从未来过。

　　我向来不喜欢资本的贪婪无度，却始终觉得对这次股市泡沫破裂，我们对它的严重性估计不足。现代生活得以支撑，并非总是一些冰冷的理念、数字或是技术使然，人民的信心，应当被放在极为重要的位置考量。在完成《历史的终结与最后之人》后，弗朗西斯·福山写就《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一书，将一个社会中，民众的习惯、习俗和道德品行，作为核心考量。姑且认为他说的是对的，在大量物质资本的消耗背后，社会资本在被大量侵蚀。这有关信任。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人们发现，我们的资本市场所需要的，只是扒光所有人，而不是让全社会共荣，那人们为何要把钱袋这块最后的遮羞布，再一次的献出去？

　　三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倍感惊诧。9月28日那天，微信处理了公众号刷量工具，结果人们发现，原来平日对很多东西不感兴趣，并非因为自己口味独特，而是运营者一直在刷量。

　　写作者的春天怕是真的要来了吧。毕竟泡沫是这世上最为狡猾之物，永恒的追求只有利益。但老老实实写作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好主意了，我们熬夜、放弃周末所得来的，不过是数据闪烁间，刷量工具所完成的事。

　　我曾私下统计过，过去不到三年间，侠客岛核心团队光是标题就起出了一万有余，才有了读者诸君看到的千余文章。至于写作的过程，更是心血与学识的艰难磨砺。但我们一字一句累积出的，他们用一个工具就能实现，转身告诉那些同样虚伪的投资人，这是朕打下的江山。

　　人是迷恋数字的动物，似乎只有数量累积，才能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如今，文字是否具有直抵人心的力量，要靠阅读数来决定。这让我想起大众传播时代的开端，就是一份又一份销量巨大的小报，无所不用其极的迎合受众，换来更大的销量，引来更多的广告。两相对比，那时似乎还是体面的，用尽办法吸引读者，如今只需刷单工具，甚至无需走街吆喝。

　　以我观之，此事有比房价还让人绝望之处。这是年轻一代吹起的泡沫。这代人终于开始成为社会中流砥柱，却发现欺骗和造假带来的成功如此轻快。即使天要塌，也有接盘侠。我没看到泡沫破灭给谁带来了真正的打击，不出旬日，他们必将归来。

　　四

　　见过足够多的破灭，方知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生活如房价般一往无前。只要手里还有肥皂水，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总会看到弧面上不那么真实的彩虹。想要泡沫，会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