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姐：蝼蚁、股市与房地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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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拆一个关于蝼蚁的故事。甘肃临夏太远，今天的故事就在我们身边。

　　2007年，一本叫《蚁呓》的书出版。这本书很有意思，文字很少，图片也是大量留白。但是作者以蚁寓人的写法，让一位大学博士深受触动。两年后，这位博士纠集一个课题小组，策划了一本关于北京周边低收入年轻人聚居村的书。那本书轰动一时，叫《蚁族》。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是的，比起农村里那些有宅有院、有田有地的蝼蚁，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群体：城市中的蝼蚁。

　　他们居无定所，没有稳固的职业，但数量更庞大，常常聚集在一起，构成了千万人口大都市最底层的基座。他们才是真正的蝼蚁。阴阳昏晓，北京折叠。

　　一蝼蚁

　　蚂蚁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意象。以蚂蚁来比喻中国人，拆姐觉得再贴切不过。

　　电影《拉贝日记》中，有个情节让拆姐印象深刻。南京沦陷，安全区已达最大容量，但拉贝执意要让更多的中国人进来，他的理由很简单：相信我，能容纳10万人的地方，肯定可以容纳20万中国人。

　　为了生存，要什么尊严？

　　你在春运时坐过回四川的火车吗？你感受过上海世博会那种排队8小时也要凑热闹的盛况吗？远的不说，就说最近，你有没有在黄山上被挤得怀疑人生，仅仅因为景区免票。你有没有听说离婚大厅挤满了要办离婚的老人，仅仅因为需要给儿孙买房……如果没有，那你还不太了解中国。

　　多少年了，大多数国人还是像蝼蚁一样东走西顾，庸庸碌碌，这是本性使然，却也是现实的无奈。

　　那本叫《蚁族》的书，一面世就击中很多人，这得益于取了一个好书名。《蚁族》一书写到了北京海淀西北旺镇的一个村，叫唐家岭。拆姐曾与一些学者做社会调查，三次造访唐家岭，每一次的所见都非常不同。

当年唐家岭排队等公车的人们

　　第一次造访，正如《蚁族》所写，这里是在中关村上班的低收入人群聚居的乐园。3千本地村民，接纳了5万多外来人口。

　　居住环境就不提了。一切一切，都让拆姐想到周星驰电影《功夫》里面的猪笼城寨。这里是社会最底层人士的庇护所。杂乱，肮脏，拥挤。但当夜晚降临，喧嚣逝去，生活回归它本来的模样，这里也有着不一样的宁静，和平。

　　当年居住在那里的年轻人，给唐家岭取了一个更诗意的名字：大唐。在中国历史中，大唐是一个绝对的盛世。但每一个盛世都伴生出了无数的蝼蚁，不是吗？

　　但好景不长，拆姐第二次去唐家岭的时候，这里在进行火热的腾退拆迁运动。一年后第三次到访，唐家岭已经被夷为平地。

　　这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蚁族》出版不久，北京就决定对周边50个重点城边村进行拆迁改造。这其中的逻辑不言自明。

　　当年《蚁族》出书后引起社会关注和讨论，有北京市的政协委员前往那些聚居村考察，一位年轻人弹唱了一首蚁族之歌，让政协委员们在摄影镜头前同情落泪。

　　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天堂，什么地方是我们的梦想，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希望，什么地方让我们飞翔……据说这就是那首歌的歌词。

“蚁族”把政协委员唱哭了

　　从照片看，政协委员确实很感动。但一回头，这些蚁族耐以生存的居所，就要被拆了。政府的理由也很合理，环境不好，需要整治。其实潜台词是，这么多人群聚居在一起，不利于管理，是社会不稳定因素。这里是首都。

　　可是，唐家岭被拆，那些希望一个月500块就能租住在北京的年轻人，可以去哪儿呢？现实很残酷，Whocares？

　　没人真正关心这个问题。据说唐家岭新村建设了10万平米公租房，但对于庞大的蚁族人群而言，仅是杯水车薪，而且价格不再那么亲民，申请的门槛也很高。

　　这很讽刺。暴露在聚光灯前，公众的强烈关注，并没有让他们生活得更好，而是再一次被赶出家园。这是当前社会管理最荒诞的地方。

　　那之后，有些年轻人从唐家岭又回到城市，走向潮湿的地下室，从蚁族变成“鼠族”。一些中介发现商机，在主城区将租房隔断出租，一个常规的三居室甚至可以住下十几户人。然后政府再发一纸禁令，这种隔断也不被允许。

　　一直被驱赶，何处是故乡？

　　回农村老家吗？可是农村还回得去吗？看不到希望的绝望的母亲杨改兰，正是农村里最极端的生活状态的表征。

　　二股市

　　别不信，这个国家有太多的决策，都是拍脑袋得来。在试错中纠错，摸石头过河。

　　拆姐一直以来都坚信一点：一切政治问题都是经济问题，一切社会问题也都是经济问题，一切文化问题，还是TMD的经济问题。用经济或商业的逻辑，或者用钱的逻辑来解释各种现象，什么问题都解释得通。真是神奇。

　　而经济问题，又主要反应在两个市场上：股市和楼市。这也是拆哪儿最关注的两个领域。

　　就在昨天，A股一片狼藉，上演真正的“黑色星期一”。盘中一度跌穿3000点大关。据说一天之内，A股5000万股民人均亏了两万元。

　　主要原因是证监会发布了一个扶贫IPO政策。也就是说，企业注册地和生产经营在贫困地区的企业，可以不用排队优先上市。一想到将有这么多贫困地区的新股来抢钱，股民吓傻了。

　　新任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兼任证监会扶贫领导小组组长，拉上上交所、深交所领导开始对口扶贫。呃，拆姐其实不知道，股市和扶贫到底有哪些关联，可能是因为中国的股市比较容易来钱吧。

　　证监会这个意见，被金融专家谢百三教授点名痛批。谢百三的观点我也很赞同：金融市场的三大准则是公平公正公平，你以为把政策向贫困地区倾斜是公平？但这恰恰是破坏了公平！贫困地区有好公司照样可以排队上市。就怕让蓝田这样的坏公司趁机浑水摸鱼，过往已有血的教训。

　　再来看曹山石的吐槽，也很精彩：A公司想钻漏洞注册到贫困地区逃避IPO排队，B贫困县热烈欢迎并要求提前征税一年。如果两年后，A快要上市时：1、因A扎堆B，B成功摘帽，贫困县脱贫；2、绿色通道因刘主席工作变动不算数了；3、注册制推出，IPO排队问题消除——那A算不算韭菜？

　　在拍脑袋决策面前，市场中的所有个体都可能成为韭菜。

　　关键是，由证监会牵头的资本市场的扶贫，是否真的能起到扶贫的效果？贫困地区的公司走绿色通道上市了，是否能真正有助于甘肃临夏杨改兰这样的家庭的改善？拆姐对此表示悲观。

　　就像低保资金常常不会给到那些真正需要低保的人，贫困县的帽子也多被那些不那么贫困的县夺走……我太了解中国了。

　　三房地产

　　那本叫《蚁呓》的书，是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就像一则寓言，它的第一句是：我是一只蚂蚁，你看不见我，并非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是因为我小得难以进入你的视线。

　　拆姐却想补充一句：幸亏我没有进入你的视线，不然我可能过得更糟。

《蚁呓》插图

　　北京海淀西北旺唐家岭，在此聚居的蚁族被赶走后，紧邻原址的唐家岭新城已经竣工，18栋新楼拔地而起。原来的村民，因为在蚁族居住的时候违规建了很多出租房，在拆迁的时候获得巨额赔偿。不少村民一人就分到好几套新房。

　　唐家岭拆迁腾出的地方，将引进一家大型的产业地产开发商。而腾出的更多的土地，毫无疑问也将继续流向市场。目前海淀区的土地已经是天价。新建的商品房，总价超过1000万、2000万的比比皆是。

　　一边是拆迁致富，一边是继续流离。同一个首都，世界的两端。

　　在甘肃临夏，也就是杨改兰所生活的自治州，按2014年人均GDP排名计算，是我国最穷的地方之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据媒体报道，兴建了超过2000座富丽堂皇的清真寺。还有更多的清真寺在建设中。

　　拆姐很好奇，未来，这些清真寺可以做一个资产包去打包上市吗？

　　拆姐支持信仰，即便是最贫穷的地方也需要信仰。但是拆姐希望更完备的政策、更完善的社会管理，去消除贫穷，去消灭不公。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有生活得像一只蚂蚁的时候。

　　即便你是大都市里的中产阶层又如何？拆姐不想到老的时候，还要对老伴说：我爱你，我们离婚吧，这样我们可以帮孙儿买一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