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泰：大道氾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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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曰：大道氾兮【帛书作“道沨呵”】，其可左右。万物恃之【帛书无本句】以生而不辞【帛书无本句】，功成【帛书有“事成”】而不【帛书作弗，且后接“名”】有，衣养【帛书无】万物【帛书有“归焉”】而不【帛书作弗】为主。常【帛书作恒】无欲【帛书有“也”】，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帛书作弗】为大【帛书作主】，可名【帛书作命】为【帛书作于】大。【帛书有“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以其终【帛书无“终”】不自【帛书无“自”】为大，故能成其【帛书无“其”】大。（《道德经》第三十四章）

    按：本章通行本与帛书本文字差异较大，说明历经代代传抄，多有出入，但根本意义没有不同。通行本更为完整无重复，故本注解基本采用通行本，辨析时，参考其它版本作了各别文字调整，使章句更近完整。同时将帛书不同处标出，以作解读时参考。

    经义提要：

    本章经文直接论述了大道的广泛存在性，即大道不仅造化万物，而且一直养育者万物。换句话说，大道既在万物之上，又在万物当中，万物亦在大道当中。具体地说，大道是“一元三界”的存在，一元就是大道，三界是指大道本体界，先天太极界（即“道生一”的那个“一”界），后天太极阴阳界（即万物本体与阴阳界）。

    更深刻地看，经文虽然没有明示，但已经包含了这样一层意义：大道既是物质的存在，同时亦是精神的存在，准确而言，乃是精神与物质不能分割的、统一的存在。将大道作“唯物”或“唯心”的片面“理解”都是错误的。

    大道若是没有精神的物质，就必然有一个指挥大道造化万物的“精神”存在，那么，大道只是建造材料罢了，怎么能“法自己”呢？又怎么能“自发”造化呢？何况二十五章已经确定指出：“道之为物，……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个“信”就是“原初精神”，或谓“原初意识”，即道教所谓的“元神”，基督教所说的“灵”。

    文字注释：

    【氾】音义同泛，广泛，泛滥。此处比喻大道弥漫，无处不在。

    【辞】推辞。

    章句辨析：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这句经文直截了当地指出，大道广泛地弥漫在祂所造化的有限世界，上下左右前后，无处不在，过去现在将来，无时不在。祂造化的世界被祂自己包裹着，托举着，看护者。大道包裹着世界，所以，大道容纳、统一世界，人类分辨出来的善恶、美丑、大小、高下、长短等等相对的存在，都被统一在大道里。大道与世界的关系，就像水与鱼的关系，鱼在水中，水在鱼中。大道虽然神秘不可测度，但是，并不表示祂与被造的世界相分离，而是相反，祂始终养育着被造世界。现代科学关于暗物质、暗能量的发现，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理解无极、绝对的本源大道与有限、相对的被造世界之间的关系。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大道不仅造化万物，还要养育万物，而且只做不说。成就万物，却不是为了占有万物，这就叫“恩典”。虽然不占有万物，万物却都是祂的。超限的大道，就是这样超越一切相对有限的现象与观念，人类理解祂如此，不理解祂亦如此，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总是以自己为法度，故曰“道法自然”。

    “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大道化育万物，却不做万物的主宰，于是，大道对万物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微不足道，因此，大道之名义，隐于微小之中。“可名于小”不要混同“可名为小”，“名为小”与“名在小中”的意义完全不同。大道使万物归往，却不做万物的主宰，这就叫伟大。不主宰具体的物为大，这个道理在常人亦难于理解。具体的物都是有限的，去主宰任何有限的物，都将被“有限”辖制，这是无限的大道所不允许的，因此，大道不主宰万物，而是包容万物，无论万物的具体表现如何，好的坏的都包容不弃，通通都回归道。能够出产万物，养育万物，包容万物，感化万物的，才是真伟大。如果只出产万物，不养育万物，让万物自生自灭的，那是真屑小。

    “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大道在祂所造化的万物面前，始终不自以为大，也不自以为小，而是不分大小，因此，道是大的，亦是小的。如上一句所说：可名于小，可名为大。在常人都喜欢“大”，不喜欢“小”，但是，在“道”这里，大小都是一样的。所以，本句经文中包含“以其终不自为小，故能成其小”的意义。

    经文意译：

    大道广泛地弥漫在祂所造化的有限世界，上下左右前后，无处不在，过去现在将来，无时不在。大道容纳、统一世界，人类分辨出来的善恶、美丑、大小、高下、长短等等相对的存在，都被统一在大道里。大道不仅造化万物，还要养育万物，而且只做不说。成就万物，却不是为了占有万物。虽然不占有万物，万物却无不是祂的。大道化育万物，却不做万物的主宰，于是，大道对万物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微不足道，因此，大道之名义，隐于微小之中。大道使万物归往，却不做万物的主宰，这就叫伟大。大道在祂所造化的万物面前，始终不自以为大，因此，反而成就祂的伟大。

    感动联想：

    大道既有神秘不测的一面，也有时刻与我们同在的一面。大道时刻与我们同在，不仅是祂所造化养育的万物时刻与我们同在，大道本体也时刻与我们同在。但是，我们活在大道恩典里的人类，却慢慢地忘记了大道的存在，忘记了人类时刻依赖大道而存在。随着人类积累的知识越来越多，形成的能力越来越大，就越是“不晓得”人类丝毫离不开本源大道。比如今日科学技术发展到能够转移生物基因，进行所谓的“生物工程”，可是，人类很少会谦虚一下，想到人类并没有能力创造基因，更不会想到创造“基因”的造物主。

    人类活在大道的恩典里，却不晓得活在大道的恩典里，那么，这样活着的人，是一种什么性质呢？借用基督教的话来说，就叫“活死人”，活在“死”里。因为，这种人与造物主分离了，“灵”就没有了，也就失去了对“永生”的盼望，死了就“完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没有了“灵”，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话语，无论多么的“丰富”，所表达的全都属于肉体的，没有丝毫属灵的。

    活在大道恩典里的人类，尤其是没有信仰的中国人，应该觉醒了，重新建立与大道的关系，才不会辜负大道的广泛恩典。然而，应该觉醒与是否觉醒是两回事，就像人们一直活在大道的恩典里而不知不觉一样，人们对《道德经》也不知不觉。那么，谁能唤醒这帮麻木沉睡的东方人？

    下篇辨解：《用之不足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