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克锦：想“退休”都不行，日本天皇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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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世一系”

　　也难怪，在日本社会，天皇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角色，即承载着日本人对传统的情感寄托，又是日本作为一个现代国家的体现。因此，天皇的一举一动，不仅对日本政治有影响，也牵扯日本整个社会。

　　作为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王室，从公元前660年即位的神武天皇算起，日本天皇已有2600多年历史，今天的明仁天皇是第125代天皇，虽然并不是所有天皇都真正掌权，但皇室是“万世一系”倒是事实。

　　这样历史悠久而历尽风波的皇室，虽然在世俗政治中常常大权旁落，但在精神层面却是维系日本人心的支柱。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此在日本历史上，天皇是“神”，和普通人有很大差别。是维护日本社会人心稳定的所在。二战结束后，美国积极改造日本，但几经权衡之后，还是保留了天皇制，原因之一就是深知天皇对日本社会稳定的重要意义。

　　当然，美国改造的日本，天皇不再是神。1946年1月日本昭和天皇（即裕仁）发表《人间宣言》，否定了天皇是“现代人世间的神”。根据美国主导下制定的宪法，日本是君主立宪制，天皇是国家与国民的象征，只能扮演纯粹仪式上的角色，没有实权，不能干预政治。

　　神性与人性

　　但是历史却不能割断，尤其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虽然日本是现代君主立宪制，但天皇制中大量的仪式性的东西保留下来，加上崇尚传统的民众和保守的政治势力的作用，天皇还是有一定的“神”性。《皇室典范》规定的不能生前退位，也是这个“神”性的体现之一：神怎么能退休呢！

　　然而，明仁天皇却是一位更多体现出“人”而不是“神”的特点的天皇，他的身上有很多现代性。

　　1959年，还是皇太子的明仁就打破日本皇室1500年的传统，同平民女子没之子结婚；1989年登基后，明仁天皇出访过几十个国家，足迹遍布亚欧美大陆。天皇出访这么多国家，这在过去不可想象；1995年阪神地震和2011年3·11日本大地震，天皇夫妇都深入灾区，与民众面对面交谈。尤其是3·11地震中，年迈的天皇夫妇和平民一样跪在地上与灾民谈心，更让人感觉亲近；据说有女中学生把自己拍到的天皇夫妇照片发到推特上，引起保守派人士不满，但天皇夫妇毫不介意；明仁天皇在发表讲话时，也都用普通人的语言，而不是文雅但不易理解的皇家语言。

　　所有这些都说明，明仁天皇更像一名适应现代社会的充满人情味的天皇。而且他自己也表示，随着年事渐高，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履行天皇职责深感吃力，因此有了生前退位的想法。

　　问题是，保守势力还把他看成神，宪法规定他不能干政，而君主立宪、天皇角色又是宪法规定，所以年过八旬的明仁天皇，在决定是否退休的问题上，自己不能做主。只能在酝酿已久的情况下，以“谈谈个人想法”的方式，向社会传达这个信息。

　　当然，对于天皇制，日本政府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明仁天皇提出“生前退休”想法后，安倍晋三首相也只能含糊地表示应该考虑天皇感受。

　　继续天皇制的现代化？

　　不过，明仁天皇毕竟发表了电视讲话，而且民调也显示，绝大多数日本民众也对天皇抱同情和理解的态度。毕竟是年过八旬的老人，退休也是基本人权啊。

　　现在的问题是，明仁天皇提出这个想法后，日本社会和日本政府就必须要考虑，“万世一系”的天皇制，是否要进一步现代化？保守派所尊崇的《皇室典范》是否可以修改，要如何修改？（日本共同社上月报道，政府最早在今年内就可能制定《皇室典范》修订大纲）具体问题如，天皇可不可以生前退位，女性能否继任天皇等等。

　　所有这些问题的背后，实际上也反映了有几千年历史的天皇，如何适应现代社会的问题；同时也牵涉到，对“万世一系”的天皇制习以为常的日本社会，到了今天是否也要顺应时代，接受天皇制的改革？

　　对日本社会来说，这些都是精神层面上重大问题。因而，明仁天皇的谈谈“私人想法”，一定会引起社会极大关注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