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坤：中美关系又是风雨过后见彩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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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隆重召开又隆重地落下了帷幕，据报道，此对话不但成果丰硕、车载斗量，更重要的是还给中美关系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乐观者就此声称，“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正在形成之中，大有怀胎十月、即将分娩的味道；谨慎一点的评价认为，中美关系又一次得到了拯救，尽管彼此分歧依旧，但一场严重到有可能导致直接冲突的危机可算过去了。在这样铺天盖地般的渲染下，一时间，中美关系似乎是风雨之后见彩虹，又重归阳光灿烂了，前景一片广阔，许多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样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在相当一些中国人看来，中美关系实在太过宝贝了。他们认为，从大道理上说，中国的和平崛起有赖于此，否则，一个巨大的修昔底德陷阱陷阱等在哪儿，美国人可能不害怕、无所谓，这些中国人却非得吓死吓瘫不可；就直接利益而言，现如今的中美两国之间各种利益深刻纠缠，这种关系乃是改革开放在对外关系领域所获得的最大成果，关系到许多人的切身实利直至身家性命，也关系到一体化、全球化的大方向。因此，在这些人看来，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怎么说都不过分，它是如此地珍贵与宝贝，任何语言及感情表达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是，这个宝贝儿却刚刚遭遇了一场严重的危机，这就是甚嚣尘上的“中美南海危机”。这场危机是如此严重，以至于相当多的中国人甚至担心中美之间可能爆发直接的军事冲突。因为美国方面的已经发出赤裸裸的军事威胁，什么做好一夜过后明天开战的准备，什么不会坐视中国在黄岩岛采取行动，等等，都是美国对中国空前的军事恫吓。在这些直白的军事恫吓后面，美国同时采取了强有力的军事行动，包括部署调动庞大航母编队以及战略轰炸机等。这说明，美国对中国的军事威慑并非虚声恫吓，而是货真价实地来真的动硬的了，并且已经上升成为美国持久战略与基本国策，这样的观点，美国国防部长卡特已在美国国内及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做了多次明白无误的表述。

　　这与以前中美历次遭遇的危机都有所不同。以前中美之间也曾多次发生危机，比如1996年的台湾海峡危机、1999年的轰炸南斯拉夫大使馆危机，以及2001年的南海撞机危机等，上述这些危机虽然也都严重，但都属于孤立的偶发事件，没有或很少可与美国的全球战略联系在一起，而此次中美南海危机却不是这样，从美国的视角做战略解读，美国介入南海争端，并不是一时冲动的短期行为，而是美国新的全球战略的有机组成部分，是美国推行“重返亚太”战略的重要抓手，是推动战略再平衡的重要手段，因而是原则性的也是长期的战略任务；从中国的视角做战略解读，由于美国的强势介入，现如今南海问题已经发酵成为重大的全球战略问题，直接影响中美关系乃至中国与西方国家关系的前景。这样一来，中国在南海所追求的，就只能是力争谋得一席立足之地，而所谓解决，将因此变得遥遥无期。这就意味着，南海问题虽然只是局部问题，但却具有全局性的破坏作用，一招不慎，就很可能动摇整个中美关系的大厦。

　　这堪称是中国所遭遇的第一次中美关系的危机，以前的危机所然也是危机，但每次危机的风雨过后都是彩虹，就像夫妻打架那样，每打一架之后反而更见亲密，做爱也更有激情、更加澎湃。而现在的情形是，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虽然硕果累累，但南海那里的“分歧”依旧深刻，美国对中国的军事威慑与战争恫吓依声色俱厉。在这种情况下，中美关系的美丽彩虹还能够再现江湖、重放异彩吗？

　　许多中国人对此依然抱有深切的期待。之所以如此，感情因素当然是内因，更重要的，他们坚定地认为，可以通过人为能动的努力去实现这一目标。具体而言，可能采取如下几种手法：

　　其一，避免对美国有新的刺激

　　事实证明，如今的美国仍然处在战略上的亢奋期，并没有因为冷战后几场对外战争不利及经济危机就收缩消沉，相反，美国还在谋求新的战略扩张，要抢占更多与更大的战略优势。尽管中国的一些“专家”、“学者”将美国的这种表现形容为战略“焦虑”，可是在笔者看来，这与其说是焦虑，还不如说是自信更为恰当。现如今的美国不但比冷战时期的美国更加信心十足，甚至比冷战后的美国还要更加咄咄逼人，这已经充分体现在美国对华与对俄战略上。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决策将不会是迎头顶上，而将是赶紧回避，避免刺激美国使之把更多的注意力及资源转移到中国身上，同时，中国还要尽可能地去“安抚”美国，这也是中国一些“专家”、“学者”的一贯主张。尤其是当前及今后的一个时期，美国正面临大选换届，中美关系难免被抬上风口浪尖，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将小心翼翼在诸多热点问题上避免采取让美国受到刺激的举措，比如朝核问题、钓鱼岛问题、台海问题、南海问题等，以渡过这一艰难时段。

　　其二，以柔克刚，进行说理“斗争”

　　可是，如果今后美国继续强力行动，把矛头更坚定更鲜明地指向中国，中国该怎么办？难道中国就不能同美国进行“斗争”了吗？

　　窃以为，中国的决策将是继续同美国进行“斗而不破”式的“斗争”，其主要特征是以柔克刚，进行说理“斗争”。在军事上，对美国的各种放肆的“逼近”将做适当反映，赶走为止，不做反击，更不会主动出击；在政治与外交上，将呈三寸不烂之舌，狠狠“说理”，从历史到未来，从天上到地下，大打唾沫战，将高举大道理，如“零和博弈、对抗冲突早已不合时宜，同舟共济、合作共赢成为时代要求”的时代主题论；手拿小道理，在互利共赢的名义下，让美国获利多多，因此放松心情、减少冷战时那种公牛式的亢奋，用官方的外交语言表述就是通过经常性的沟通，积累战略互信，防止浮云遮眼，避免战略误判。这样做，可期的理想效果是，美国的战略家们某天早上一觉醒来，忽然大彻大悟，知道以前那些年如此搞中国，实在是冤枉中国了。当代中国在战略上被美国如此对待，真的比当年的窦娥还冤枉。所以，当今中国在战略上对美国的说理“斗争”，说来说去，就是高唱一曲当代现实版战略层面的《窦娥冤》。至于中国一些军方人士所谓“信理不信邪”之类的叫喊，说到底也就是一些情绪性的狠话罢了。

　　其三，努力合作、对话

　　抓住中美之间的一切联系渠道，在深度与广度两个方面升华中美之间的战略合作，尽可能地扩大合作面，以此把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做大做强，把中美两国只能同舟共济的局面做实做透，让美国对中国爱恨交加、柔肠百结；欲罢不能，难以脱身，而只能同中国做一对欢喜冤家（有关这个问题，可以参阅笔者前些日子所写的文章《用合作牵制美国，继续做中美关系的好梦》）。至于所谓“管控”“分歧”，也许中国是有心无力，但又不得不这样说，所谓打肿脸充胖子是也。

　　这样一来，今后一个时期的美中关系将是怎样的关系，大致轮廓也就清楚明晰了，那就是彩虹可能不复再见，而乌云翻滚倒有可能成为常态。

　　这就是需要回答一个中美两国究竟谁怕谁的问题。这大概是一个亘久以来就招人讨嫌的话题。很久以前，有一个可以称之为“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的时期，现在则恐怕要倒过来了。现在如果有谁说美国怕中国，那大概是笑话，但如果说中国怕美国，也许会有争议。此前中国的一些“专家”、“学者”曾有一个说法，说中美两国谁也承受不起彼此冲突造成的损失，这个判断似乎是说互相害怕，但其实未必然。中美冲突，美国未见得承受不起，而中国倒可能是真的。所以，说中国怕美国未必尽然，但说中国害怕中美关系受损遭创，这无疑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样一来，今后一个时期的南海将是怎样一种局面，其大致轮廓同样也就清楚明晰了，那就是美国将大幅度地增强在南海的战略存在，直至在南海居主导地位，掌控感南海局势。至于美国最终能否将南海完全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就像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所达成的那样，现在尚言之过早。但如果说美国没有这样的意愿，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重要的是，这种局面将造就一种战略上的“南海效应”，即任何亚太地区的危机，只要把美国拉进来，有些国家就能够做到以小博大、以四两拨千斤。这是一种值得关注的战略效应。这种效应的利弊得失，不同的国家将有不同的感受，并将采取不同的立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效应不会仅仅局限在南海而不外溢。这一效应如果在南海最终形成，必将向周边扩展，而对中国影响深远的，是这种效应很可能外溢扩展到钓鱼岛及台湾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