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咚：中国为何重新向朝鲜敞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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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新科负责外交事务的国际部部长李洙墉到访北京，他是前外交事务一线负责人姜锡柱去世后的替代人选，在前不久举行的劳动党“七大”上获委任为副委员长和政治局委员。他此行的表面任务，就是向中方通报“七大”情况。

　　相互就各自党内重大情况进行通报，是中国和共产党执政的国家维系友好关系时期的一个政治传统，也往往是两国关系状况的“晴雨表”。在中国的对外关系模式中，与共产党执政的国家关系相对特殊，即由党内对外机构即“中联部”主导。而朝方与此也是“相向而行”，主导对华关系的亦是劳动党国际部。因此，李洙墉此访既是党对党性质的，同时也代表着两国政府的一次正式沟通。

　　李洙墉是前驻瑞士大使，并在担任行政部副部长时与张成泽过从甚密，但却在后者及其领导的行政部被清洗的过程中安然无恙，可见其在金正恩心中的分量。在金正恩留学时代，李洙墉曾给予周密的照料，这成为双方后来关系的重要渊源。从其在“七大”被拔擢为政治局委员和副委员长看，他作为金正恩的亲信地位毋庸置疑。由此而论，他是背负着金正恩的使命而来。

　　金正恩为了此次访问做足了功夫。在访问前夕，金正恩本人率一众高官观看了在平壤举行的中朝篮球友谊赛，并对两国运动员“心怀深厚的友谊之情”作出高度评价。这是他在第四次核试导致两国关系再陷僵局后，首次出席有中方参与的活动。而就在李洙墉出访北京当天，朝鲜却发射了一枚“舞水端”中程弹道导弹为其“饯行”。这些复杂信息暗示了金正恩当局的态度，即希望打破两国关系的僵局，在寻求恢复和改善与中国关系的同时，并不打算放弃自身在核武和外交问题上的原则立场。

　　事实也正是如此。尽管中方对李洙墉的到访进行了预期中的高规格接待——中联部部长宋涛和他进行对口会谈，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会见其率领的代表团一行，但未在核武问题上作出任何承诺。朝鲜方面的新闻通稿再次强调了平壤将坚持“经济建设和核武建设并行”的战略。

　　不过，继续维系而不是恶化朝中关系，对金正恩政权来说不可或缺。

　　它曾尝试利用核试验和武力紧张局势迫使美韩与其展开直接对话，积极争取与美国关系正常化。过去两年，李洙墉进行了密集的外交出访，有统计说，他一年中估计有100天用在对外出访中，目的就是突破外交困境，但收效甚微，它的主要对手美国和韩国以其缺乏诚意为由，拒与其单独媾和，并在其进行核武试验和导弹试射后，进行了硬碰硬的外交和军事反应。

　　美韩的盟友们在它们的外交立场未作松动前，也不可能让朝鲜讨到任何便宜。

　　而其另一重要友邦俄罗斯，除了同样反对其朝鲜半岛核武化政策外，在对外交往中一贯的实用主义和机会主义风格，也令其不可捉摸和不可依赖。

　　事实上，只有中国肯与其进行密切和全方位的交往，并向其提供至关重要的援助。冷战结束后， 朝鲜政权维持稳定的关键支持来自中国。

　　联合国安理会新一轮制裁史无前例，如果认真实施，特别是中国改变过去的做法全面落实制裁措施，长此以往，对金正恩政权来说，将是很要命的。当前情况下，朝鲜政权已陷入绝境，即令是其长期的非洲军事与政治伙伴，也在韩国的外交攻势下趋于瓦解。

　　从中国方面来说，处境也很不妙。

　　在政治层面上，古美关系取得历史性突破，越美关系战略升级，美日亦在老挝积极挖中国的墙角，社会主义阵营与中国一边倒的关系已面临解体。中国以全面外交合作换取外界政治支持的构想，在超级大国遭到冷遇。朝鲜是唯一仍在坚持独裁体制并标榜社会主义的国家，维系两国的政治关系，对于摆脱政治孤立，避免政治安全受到威胁，是中国政府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重大问题。

　　从地缘关系来说，因领土主权、地缘主导权的争夺、历史问题的纠葛、美国“重返亚太”以及自身外交策略的转变，中国的周边环境已发生了深刻变化，外交上形成了以美日为主导的对华统一战线，军事上形成与美日越菲对抗的复杂格局，西方利用菲律宾提出的南海仲裁案对中国进行战略施压，诸多因素都朝着不利于中国的方向发展。亚洲特别是东亚国家普遍对崛起的中国的焦虑感与这些因素交集在一起，对中国产生了巨大的战略压力。从这个角度说，朝鲜亦是极少数愿与中国保持一边倒关系的国家，对中国来说，是不得不争取的外交对象。

　　这是中国在朝鲜面临重要制裁背景下，仍试图与朝方共同努力缓解紧张并建立两国务实关系的根本原因。从美日的立场来说，若能在不向朝鲜进行外交和军事妥协的情况下，破坏中朝密切关系，无疑是一件划算的事情。中国对此很警觉，《环球时报》的最新一篇社评认为，国际上有很多力量希望挑唆中朝对立，试图让中朝分歧升级为东北亚的主要矛盾，中朝关系的新进展说明两国都在理性地避开这个“陷阱”。这应该是中国终结过去数年对朝冷淡以及对朝制裁困境，重新向朝鲜敞开怀抱的另一个重要背景。

　　从第四个方面来说，中朝关系长期陷于僵局，亦不利于改善中国对朝影响力遽降局面，影响其国际声望。

　　中朝关系解冻的迹象早在去年刘云山出访朝鲜就已表露，到不久前朝鲜劳动党“七大”后，习近平在对朝制裁正进行之际，向金正恩致电祝贺其获推举为劳动党委员长就可见明显信号，而对朝制裁，中方强调不能影响人道主义部分。此后，中国篮球国奥队顺理成章地出访朝鲜与朝鲜篮球队进行一场“政治性质”的比赛，就顺理成章了，中国对朝“篮球外交”得到朝方的积极呼应，金正恩及众多亲信出面捧场并表达温和意涵，为今次李洙墉在北京与习近平会晤并重申两国传统友谊，铺平了道路。

　　中朝外交的新进展对中朝关系重回正常轨道具“破冰”意义，但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两国之间的核心问题在可见的未来得不到有效解决——它的解决有赖于中方和其他关键方密切合作，全面履行制裁承诺，并提出一整套解决方案。但对于深陷外部困境的两国来说，能暂时舒缓一下外部压力，应无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