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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草:贤能政治与等级特权制度
按:道者,等级之礼道也;德者,争取和捍卫特权也;道德者,等级特权也。在一个坚守等级伦理道德观的文化体系和社会结构中,‘以德治国’或贤能政治的实质是世俗权力的道德认证体系,它们只是维系等级特权制度以享有特权利益的托辞,只具有欺蒙色彩,不具有道德价值。
古往今来,善言与恶语交织的矛盾一直困扰着中国人,它能使脆弱飘飘欲仙,也能使刚毅如坐针毡。在‘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的主导下,一般来说,与人们经验‘一致’的社会需要和目的相结合,对于人类社会生活中的‘善’是正面价值,是值得肯定的,而与之相悖反,‘恶’是负面价值,是被否定的。如此一来,由于经验‘一致’之外的个性价值被贴上了‘恶’的标签,人们的社会价值观与个性价值观往往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善与恶的价值判断与人的本性发生了关系。在中华历史上,关于人性本善或恶的争论持续不断,最终,‘人性本善论’主导了国人的传统思维,儒教学说和唯物主义者均认同这一点。自此,‘人之初,性本善’,在追求‘至善’理想的过程中,投机取巧浑水摸鱼、自我作贱生灵涂炭,中华民族义无返顾地走向了一条阉割人性的自我毁灭之路。
贤能政治是基于人性本善的道德论作出的,等级特权制度是基于一种贤能政治的奢望构建的。无论是贤能政治还是等级特权制度,均是由积极有为的道德评价机制维系的,积极有为的道德评价机制必然导致伪善欺诈泛滥成灾,因此,与人们一劳永逸的‘善良’愿望相悖离,在此之上构建的政治道德和政治伦理不可避免地沦为一座浮光掠影的‘豆腐渣’工程。倘若道德被确定成来源于人性本善而非人性本真,如何有效规避好心不经意间做坏事呢?倘若无法规避之,是否会为做坏事预留无限的道德空间呢?既然做坏事可能具有无限的道德空间,谁还会傻到去做好事呢?长此以往,防不胜防、弊乱丛生,暗潮汹涌、潜规则盛行,以做好事的名义坑蒙拐骗、徇私舞弊做坏事必然成为社会的普遍现象,因此,亦如庄子所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贤能政治是不可靠的,非但纵容公共权力的垄断扩张而且麻痹公众的监督意识,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它不仅无能杜绝政治腐败,甚至于助推整个社会肌体的腐朽溃败。
美德是指,在坚守平等自由道德观基础上,一种涉及精神价值领域精神价值的契约交易行为。它遵循的是平等自由的道德原则,它履行的是涉及精神价值领域精神价值的相关契约交易行为,它的实质在于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而非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平等的规则意识是构建和谐有序社会秩序的基石,遵循它,不断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有助于构建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显而易见,社会生活中,只有这样的‘美德’才能助长博爱伦理-契约交易的善行成为时尚,才能成就真正的美德。而在坚守等级伦理道德观基础之上,‘美德’往往被确定成是一种纯粹物质利益的施与被施行为。它不只是彻底否定了精神价值的存在还直接脱离或摧毁了平等的规则意识,不仅无助于构建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还会造成某种实质性的破坏作用。毫无疑问,社会生活中,即使标榜仁义道德,这样的‘美德’只可能助生尊卑贵贱-权力寻租的恶行成为流癖,不可能成就真正的美德。
精神是有价值的,它是精神的价值,一部否定精神价值的人生与行尸走肉无异,‘美德’是坚守平等自由道德观基础之上,践行博爱伦理-契约交易伦理经的生成,而非坚守等级伦理道德观基础之上,践行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伦理经的长生。坚守等级伦理的道德观和践行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伦理经不可能成就美德,只可能造就丑德。真正的美德成就的是博爱伦理-契约交易的平等社会关系,而非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等级社会关系,它的存在旨在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而非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或者说,任何旨在试图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却标榜所谓‘美德’的道德价值伦理都不可能成就真正的美德,只可能造就真正的丑德;真正的美德不可能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只可能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野蛮和愚昧与阙失平等的规则意识密切相关,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无论是民族还是社会,阙失平等的规则意识则野蛮愚昧,丰沛平等的规则意识则文明智慧。一个和谐有序充满美德的社会一定是个丰沛平等的规则意识的社会。
两种不同的逻辑生成程序:
1、平等自由的道德观生成博爱伦理-契约交易的伦理经生成美德,众生皆谓:我自然,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构建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
2、等级伦理的道德观生成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伦理经生成丑德,美其名曰:仁义道德,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破坏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
由于纠结于某种先天不足的缺陷造成某种心理障碍的痼疾,在一种‘返祖’噬母情结支配下,祖先崇拜应运而生了。祖先崇拜必然成就权力崇拜;权力崇拜必然成就等级伦理的道德观;等级伦理的道德观必然成就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伦理经;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伦理经必然成就等级特权制度;等级特权制度必然成就‘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历史惨剧。现代文明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是构建在平等的规则意识的基础之上的,它是一种公民权利与责任的生成,而非强权暴力的功成,任何旨在试图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的所谓‘美德’都是违背自然道德的、不人道的,注定破坏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并最终导致整个社会肌体的腐朽溃败,直至积重难返、自食其果。‘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道德经》)只有勇于正视自身的缺陷,才能克服心理障碍的痼疾;只有克服心理障碍的痼疾,才能使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只有使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才能融入世界主流文明,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否则,‘N个自信’的喧噪只是极度虚脱自卑中的自大,只能导致讳疾忌医、轰然暴毙;‘爱国主义’的喧嚣只是极度亢奋自大中的自卑,只能导致离心离德、分崩离析。
贤能政治的荒谬之处在于,受某种功利主义驱使,企图利用人们的‘善良’愿望,构建一种旨在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的等级伦理社会秩序,而这种等级伦理社会秩序必然与人们的热切愿景相悖反,非但无助于构建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而且必然破坏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原因非常简单,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只能构建在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的基础之上,而非脱离或摧毁平等的规则意识的基础之上。贤能政治的政治架构中存在试图高人一等的所谓‘贤能’,它的实质是一种威权主义道德约定中权力垄断的再生,即特权的道德认定。既然‘贤能’只不过是特权的道德认定,怎么可能有助于遵循和强化平等的规则意识?平等的规则意识之不存,又怎么可能构建出和谐有序的社会秩序!事实上,在孔儒文化的熏陶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两千多年来,中国践行的均是某种形式的所谓贤能政治,而实践的结果如出一辙: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血流漂橹自相残杀、一败涂地圣像坍塌。贤能政治只能塑造出伪善人格而且层出不穷,它是一种伪善人格支配下的极权政治,难以也无能跳出历史周期律的苦难轮回,是故,贤能政治可以休矣。
尽管经济和社会发展迅速(但愿不是昙花一现),中国至今没有融入世界主流文明,走向现代政治文明,何故?根本原因在于,由于各种复杂的历史纠葛,中国的知识精英不屑于坚守和践行民主文化传统平等自由的道德观和博爱伦理-契约交易的伦理经,固执地坚守和践行孔儒文化传统等级伦理的道德观和尊卑贵贱-权力支配或寻租的伦理经,直接导致智识阶层的整体性堕落和趋炎附势之群盲心理的恶性膨胀和滋长,使中国失去了转型正义的群体性共识和选择空间,这不只是中国知识精英和全体中国人责任伦理阙失的悲哀,也是中国历史和文化变迁中思想观念陈腐落后的不幸。从这个意义上说,21世纪的中国注定是痛苦和不安的,中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吉凶难料,但愿这只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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