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锡良：中美战略协同与国际关系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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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0月，针对中国媒体对美国选举的杂音，我写了篇文章《如何学会观察美国大选？》，呼吁时评者和网友保持理性，不要轻易骂特朗普。然而，即使在三个多月前，中国主流媒体的很多文章还在骂他是个疯子和流氓。现在，大家再看看，中美关系处在什么位置上？

　　为了说清楚中美两国的新型战略协同及与之相对应的国际关系转折，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简述：

　　★★★中美阶段性战略协同关系已经形成。

　　曾经在某个时候，有一个结论是：中美关系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也就是讲，当时的决策者们认定中美两国关系处于蜜月期。后来，发生了许许多多令人遗憾的事件，双方不再强调“历史最好”这种说法。

　　本来，特朗普任美国总统，国际观察家们都认为美俄会进入蜜月期，甚至有人担心中国会被双方合围。然而，美国精英阶层的恐俄思想牢牢限制了美国的外交政策，美俄蜜月关系在中短期不可能建立。中美两国，在各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突然间把手握得很紧很紧，这种握手绝不只是因为朝鲜问题的合作需要，更多原因恐怕只能留待未来才可以详解。

　　我们暂时可以撇开时局变化的诸多原因，只须承认一个结论：中美正开展战略协同合作。也可以认为是一次新的蜜月期开启。

　　★★★中美新型关系下的俄罗斯困局。

　　我们必须坦率地承认，中美突然牵手对俄罗斯内政外交产生了意料之外的风险，不管是在中东方向还是朝鲜半岛，俄罗斯的立场和决定都变得相当困难，如果考虑到美国在石油资源上对中东的显剧影响力，俄罗斯很可能迎来相当头痛的内外交困，俄罗斯不会忘记这一时刻。。

　　在信息极其透明的情形之下，普京毫无疑问地看清了现实，他在听到59颗导弹发往叙利亚的各方反应之后肯定就已经思考可能将要面对的孤立局面，挺叙难，挺朝也难，资源出口也难，甚至还有可能面临新的制裁。再一次考验普京的时刻又到了。

　　★★★特朗普的野蛮外交时限性有多久？

　　我在前期曾经分析过特朗普的任性和野蛮，他的这些特性不只是用于中国身上，而是用于全世界各国身上，包括它的盟友。这种有别于传统外交手法的新型外交套路到底能坚持多久，值得打个大大的问号。美国的新总统通常都能在初期赢得各国的礼节性尊重，在一霸独大的时代背景下，没有人愿意一开始就跟美国新任总统较劲。但是，这种局面能长久维持吗？恐怕也很难。他的侵略性经贸政策对其盟友国家也是影响巨大的，默克尔未必能够长期忍受特朗普的傲慢和野蛮，普京在挺过艰难岁月后未必没有反制措施，世界各小国，尤其是伊斯兰世界，未必会长期束手就擒。

　　★★★特朗普对中美战略协作的新鲜感能保持多久？

　　对于中国人而言，这个问题是必须要自问的重大问题，在获得一定的满足之后，特朗普愿意阶段性跟中国牵手协作，除了寄希望于解决朝核问题之外，还有借此从俄罗斯身上榨取战略利益的需要。然而，如果这种战略协作最终没有达到预定目标，我相信，急于求成的特朗普会重新回到野蛮心态，尤其是美国国内经济增长没有达到预期时，他可能再一次以破坏中美关系来取得新的战略利益，他很可能再次借台湾问题、货币操纵及南海制造事端，有可能把两国关系再次推入到对立状态。

　　我个人判断，如果在半年左右，朝核问题和中国对美国经贸贡献两方面没有满足特朗普预想，中美之间的战略协同将会自动消失。

　　★★★中美战略协同期内能解决朝核问题吗？

　　能否解决朝核问题，实际上已经非常简单化了，要么战争，要么经济制裁。

　　经济制裁，无论是中美两国还是联合国框架，已经越来越严厉了，包围圈越围越小了，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想从内部瓦解朝鲜政权，这种瓦解是内部崩溃式瓦解，是寄望朝鲜人民揭竿而起的瓦解。但是，瓦解可能性未必很大。经济制裁很大程度上只能遏制朝鲜进行新的核试验，很难让它放弃已经形成的核能力。

　　经济制裁无效，是否会用战争方式做一次彻底了断呢？我的基本判断是可能性不太大。尤其在目前，金正恩的朝鲜仍然具有相当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几十年来“先军政策”筑起的国防并不可能象伊拉克一样脆弱。战争一打响，灾难的严重性将远甚于第一次朝鲜战争，美国的手术刀战争模式未必对朝鲜管用，韩国人民对大规模战争的恐惧是相当突出的，因为新的战争对韩国造成的死亡级别绝对不会低于朝鲜本身。

　　朝鲜战争若真的打响，中方肯定不会有第二次抗美援朝，但也不会有携美攻朝。

　　第一个预想：如果中美联手未能解决朝核问题，那最大的吃亏者会是谁？

　　第二个预想：如果中美联手去核成功，朝鲜半岛将会是谁的战略碉堡？

　　★★★美国人能容忍特朗普多久？

　　我们在观察特朗普时，通常只考虑了他已经取得的外交成就，并没有看到今后可能发生的外交挫折，也没有看到美国未来的经济金融稳定性将面临多大的挑战，执政风险暂时被缩小，给了特朗普任性施策的短暂时间。

　　但是，特朗普领导的美国决不会是特朗普的个人主义能够长期放任的国家，美国国会和美国精英阶层还有多少难题将要摆到特朗普的桌上？这些难题里面有多少涉及到中国？美国的智库和美国的利益集团对中美关系的长期战略会否与特朗普设计的轨迹重合？

　　特朗普的政策风险必须得到中方的重视和预判，避免因美国内部因素陷入被动局面。

　　★★★中美战略协同的负效应考量。

　　大国关系，从来都是动态关系，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中美再密切，也不可能永远密切，道理非常简单：14亿中国人在经济利益上与美国很难长期吻合。

　　我们必须提前考虑，中美战略协同解体后的国际局面会如何？对中国会构成多太的影响？首先要考虑俄罗斯的立场。实事求是地讲，俄罗斯对当前的变局是心存不满的，也许还有更多更深层的想法，这里就不展开论述。无论如何，俄罗斯一定不会对自己今天遭受的困难淡然于心，它是会择机反应的。

　　同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朝鲜也是生死攸关的，更直接一点讲，朝鲜已经完全认清了自己同世界各大国之间的真实关系。已经挑明的关系，已经刺破的关系，在各国的政治家心中不会不刻下烙印，除非旧政权被颠覆，否则，国与国间的传统关系已经不可能再重新弥合，是福是祸，值得称量。

　　★★★中美战略协同与“萨德”部署的后思考。

　　“萨德”系统是美国的军事侵略系统，不是韩国本土创新，韩国最多也只能算美国的马前卒，部署“萨德”是美国亚太长期战略的一部分，不完全只针对朝鲜半岛。

　　前一段时期，中韩两国为“萨德”部署撕破了脸，中国民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抵制了韩国商人，并且取得相当好的成效，这是民间外交在近十年来第一次具有让对方伤痛的成功。

　　现在，“萨德”部署继续，并没有因为中美走近而宣布放弃，这就引来设想：

　　中方认定，“萨德”对中国不构成致命影响，中方可以忽略这一事件。到底可不可以忽略呢？真的不构成长期威胁？我个人是表示质疑的。假若认定无战略威胁，是否意味在今后不长的时期内，中方将逐步回归到对韩曾经的政策轨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民间会如何看待这一令人意外的反转？民间外交还有实施的空间么？

　　★★★大国的战略定力问题。

　　小国，从来都是摇摆者，从来都是牙缝里的掏食者，他们的战略就是伴着大国生存和生活。大国，则完全不一样，任何大国，只要没有独立性，就不可能有尊严，这是国际关系中约定俗成的共识。

　　国与国的关系，不是邻居关系，就是远方关系，中美是远方关系，中国与俄、朝、日、韩、越等国是邻居关系。按中国的老话讲，“远交近攻”是一种常用战略套路，但却不是既定套路，因为中国还有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中美关系再好，也不能忽视一个绝对绝对排在首位的因素——美国是世界上唯一的霸主。一个霸主，不可能简单被用于作为中国对付邻国的筹码，它高兴，它需要你，跟你合作一阵，它翻脸，立即可以跟你的敌人联手做你。

　　邻居结仇，是最让人痛苦的仇恨，因为天天要见，不管对方强弱，它一定会让你失去太多幸福。

　　作为大国，在考量战略定力的时候，周边国家关系和远方国家关系应该作为两个系统性问题做规划，远期利益和近期利益是另外两个系统性问题，短期安定和长期安定又是两个系统性问题。如果不考虑清楚这几组矛盾性问题，中美之间很难建立一个理性且不针对第三方的和谐关系。


　　综上所述，中美战略协同关系的快速构建已经产生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地区变化和世界变化将会更加清晰明朗，由此产生的后果则混沌不清，这种具有时代标志性意义的变局值得期待，世界人民将只能顺应各种可能出现的新局面。

　　写于2017年4月25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