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乾：我跟上帝一起吃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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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周末，晚上我去万达广场玩，正好碰到了以前单位的同事老赵。好久不见，就一起吃了个饭。出乎意料的是，几年不见的光景，老赵已然信了教，并且是一个资深的教徒。正吃着饭，老赵竟然从包里拿出了一本《圣经》，那架势俨然要向我传教。

　　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去了，被传教也不是第一次了。对于基督教而言，“传教”是其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只有发展新教徒，规模才能不断扩大。而不像伊斯兰教那样，靠着高生育率和封闭性就能完成扩张。在低生育率甚至负生育率的西方国家，如果不靠传教发展新教徒的话，教皇早就喝西北风了。

　　我端起酒杯说：“赵哥，喝酒，今天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老赵一脸认真地按住我的手，“兄弟，我今天就是给你谈风月。你信上帝吗？”

　　卧草，插入的简单粗暴，一点前戏都没有，让我好不适应。我说：“赵哥，我不信上帝，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操，那都是假的，只有主才是真的。”

　　“真的有上帝吗？”

　　老赵一脸神秘莫测地问道：“听说过‘钟表匠理论’吗？”

　　“没有。”我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

　　“我问你，假设你在大街上看到一块石头，你会认为它是自然生成的，但是如果你看到了一块钟表，它里面有无数的齿轮在运作咬合，精密无间，你还会认为它是自然生成的吗？”

　　“肯定不是啊，那肯定是钟表匠制造出来的啊。”

　　“所以啊！你看，这个世界这么复杂，我们人类的身体构造比钟表更精密吧，所以肯定是主创造了我们啊！”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钟表匠理论’！卧草，赵哥，你好博学，跟以前的你简直判若两人！”

　　“哪里哪里。”老赵颇为受用的摆了摆手，“谈不上博学，不过这几年在教会里，确实学了很多东西。”

　　“这个钟表匠理论有点意思，钟表这么复杂，肯定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人类这么复杂，肯定是上帝创造出来的。那……比人类还复杂的上帝，是谁创造出来的？”

　　老赵一愣，随即道：“《出埃及记》3章14节里，神对摩西说：‘我是自有永有的。’所以主是本身就存在的。”

　　我说：“上帝是本身就存在的，那人类就不能是本身就存在的吗？”

　　“哎？”老赵明显没料到这个逻辑推论会把自己给绕进去，他愣了一下道，“我们先不谈人类的存在，就先说人类的认知。难道你没发现吗，现在有很多问题，科学根本无法给出解释，只能从教义里寻找答案，比如你看宇宙大爆炸……”

　　我说：“赵哥，你这就有点武断了。就算科学解释的不对，你就能证明上帝解释的就对吗？那伊斯兰还说安拉是老大呢，印度教还说宇宙都只是梵天的一个梦呢，这玩意谁说谁有理。现在又出来一个‘飞天面条教’你知道不，说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意大利面条怪物在一次喝多了之后创造出来的，人家现在也是合法宗教。”

　　“废话！”老赵有些动怒，“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能跟基督教比吗？基督教对于引导人类文明的认知和进步，在历史上可是有见证的！”

　　“怎么见证？”我也一声冷笑，“把布鲁诺活活烧死，就是推动人类进步了吗？”

　　“……”老赵一时语塞，面红耳赤，随即又道：“教义上说……”

　　我说：“你别给我整教义，我也没看过《圣经》，你要是想让我信上帝，就从逻辑上说服我。”

　　“好，那我就跟你讲逻辑！你不信主，那我问你，你能证明没有上帝吗？”

　　“那你能证明有上帝吗？”

　　“好，就算我们都不能证明，是不是可以说各占一半几率，那么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上帝是存在的，对吧。既然有这么大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信？”

　　“你信不信整个宇宙都是我二舅创造的？”

　　“靠，当然不信！”

　　“就算你不信，你也没法证明，就是说咱俩各占一半几率，这个宇宙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我二舅创造的。既然有这么大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信我二舅？”

　　“卧草……”要不是害怕打不过我，老赵估计就要动手了，“你这是胡搅蛮缠！”

　　“赵哥，你这就不对了，说不过人家就乱扣帽子，咱要以理服人。”

　　“好，我就以理服人。你说根本就没有主，但主展示过的神迹怎么解释？分红海，治麻风，变水为酒……”

　　“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但《圣经》里都记载了！”老赵拍着手边的《圣经》说。

　　“有《聊斋》里记载的多？那一整本可都是神迹。”

　　“你……”

　　“我咋了？你拿本《圣经》就想让我信上帝，我要是拿本《西游记》对你说其实猪八戒是真实存在的，你信吗？”

　　“我靠，这他妈是一码事吗？”

　　“我觉得就是一码事啊，我是在按照你的逻辑在跟你说话啊。”

　　“好，你行……”老赵喝了一大口水，“你想过没有，万一上帝要是真的存在，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知道‘帕斯卡赌注’吗？”

　　“我知道奥斯卡。”

　　“你简直了你……帕斯卡是法国的一个大思想家，他就说过：如果我信上帝，结果上帝不存在，我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我不信上帝，万一上帝存在，我就得下地狱了，所以，我选择信上帝。”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

　　老赵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我说：“帕斯卡很明显是不了解国情啊。赵哥，我算是看透了，其实站不站队不要紧，关键是别站错队。你看，世界上这么多教，万一要是信错了，估计下场更惨。”

　　老赵气的直打摆子，“阴谋论，阴谋论……”

　　“赵哥，忠言逆耳，不得不防啊。”

　　“那你说，牛顿、爱因斯坦这样的大科学家，为什么最后都信主了？你是不是比他们还能？”

　　这个问题确实棘手，也是基督教徒们最爱拿来用的“现身说法”，幸亏我写小说涉猎广杂，还真是研究过一些这方面的资料，当下便道，“牛顿他本身就出身于宗教家庭，当时欧洲全都这样，从小耳濡目染，这也没啥奇怪的。就像我从小还立志做共产主义接班人呢，其实有咱啥事啊。再说了，牛顿信仰的那个上帝，是一位‘非人格化’的上帝，其实就是一种自然规律，跟你们说的那个上帝不一样。至于爱因斯坦，他曾经在公开场合抨击过基督信仰啊，说他信上帝只不过是地摊文学杜撰的小道消息……哦，我想起来了，爱因斯坦说过一句‘上帝不扔骰子’，那是他用来否定量子力学的一句话，跟上帝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用上帝来说话呢？”老赵一下兴奋了起来，“他为什么不说‘佛祖不扔骰子’、‘安拉不扔骰子’、‘太上老君不扔骰子’呢？”

　　卧草，可让他逮着一个机会，这家伙连番发问，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我说：“人家就是一个比喻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说这句话跟上帝有关系，那他反对的量子力学也最终证明了他是错误的啊，这个黑锅上帝背吗？”

　　老赵赶紧摇了摇头，示意这个锅上帝不背，“主不会犯错，主是万能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主是万能的，他能把自己变成不是万能的吗？”

　　老赵刚要回答，忽然一下子就怔住了，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荒诞的悖论。如果上帝无法把自己变成不是万能的，那么他就不是万能的；如果上帝能把自己变成不是万能的，那他也就不是万能的了。

　　多么可笑的一个推论啊。怪不得老赵大怒，“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

　　“哎呀赵哥，你别激动啊。万能的主连文字游戏都玩不起啊？”

　　“你，你，你别以为自己胡搅蛮缠上占了上风，就真的是厉害了，其实你这是狭隘，是愚蠢，是无知！越无知越落后！美国那么发达的国家，还有那么多人信仰基督教，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

　　“美国那么发达的国家，还有那么多人吸大麻，我们是不是也得学？”

　　“你……”

　　“当年气功热的时候，大师层出不穷，带功报告，信息接收，降雨灭火，比圣经里写的都玄乎，那信仰人口可比美国的基督教人口多去了，可现在呢，还有几个人信这玩意？”

　　“怎么没有？你看王林，还有那么多达官贵人……”

　　“那丫是骗子！难道你们也这样吗？”

　　老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了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急忙道，“当然不是！基督教是伟大公正无私的，它是教化世人、教导众生的。没有信仰的人，就没有任何的道德约束，什么没有底线的事情都敢做。而基督徒们不一样，因为有信仰，所以品德更加高尚！”

　　“呵呵呵……”这一次我真是忍不住发出了一连串杠铃般的冷笑，“好一个品德高尚啊，那‘十字军东征’能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吗？打着上帝的旗号，掠夺那么多财宝，杀了那么多人，就这么个高尚法？相反，我倒是没听说过谁是因为没有不信仰上帝而去杀人的。”

　　老赵的脸上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辩论到了这个地步，他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跟我讲什么道理了，干脆就直接叫道：“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不信上帝，死了以后要下地狱的！”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卧草赵哥，你这是哪是信教啊，你这是恐怖主义啊。”

　　“没办法，人生来都有原罪！必须要靠信仰来洗脱！”

　　“那冒昧问一句，你爸妈信吗？”

　　“当然了，我全家都信！”

　　“那你姥姥姥爷，外婆外公呢？另外上溯到祖上十八代，他们都信吗？”

　　“他们……他们不信也不会下地狱，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基督，不知者无罪……”

　　“卧草，赵哥，那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得，今天这些话，就当咱俩没说过，我也当自己啥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站起来就走了，辩论不仅要嘴上说，还得身体力行。回到家才想起来，本来说的我请客，结果是留给老赵买单了，就让他高尚一回吧，我也算是功德无量了，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