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晖：城管撕春联错在“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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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中国山东网消息，春节过后，从正月初三起，济宁市城市管理执法支队六大队对辖区道路开展了春联、“福”字专项整治活动，共清理春联、门贴、福字等450余处。当地城管称，贴春联、“福”字带来了很大的安全隐患和视觉污染，节日过后，破旧凌乱的春联和“福”字不但失去了营造节日气氛的作用，还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

　　年还没过完，城管上街撕春联，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别扭。有民俗学专家说，中国的“年”一般从腊月二十三持续到正月十五，正月初三就上街撕春联，城管的做法过于简单粗暴了。涉事城管部门回应称，根据往年的工作安排，“撕春联”一般都是在元宵节过后，六大队此举的确有些“不合时宜”，已对其“口头提醒”。

　　我不能同意“撕早了”这种说法。就算是年过完了，春联也是不能撕的；从古至今，都只有“贴春联”一说，而没有“撕春联”一说。

　　春联起源于周代的“桃符”，原是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古人用之以辟邪，“正月一日，造桃符着户，名仙木，百鬼所畏。”（《后汉书·礼仪志》）五代时后蜀主孟昶令学士章逊题桃木板，“以其非工，自命笔题云：‘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宋史·蜀世家》），据传此系中国第一副春联。宋代桃木板改为纸张，但仍称“桃符”，明清以降才改称“春联”。

　　什么时候贴上新春联，换下旧春联，北宋王安石的《元日》诗写得很清楚：“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换言之，只有到了年终岁尾，新年伊始，人们才会“新桃换旧符”。春联是要贴满一年的，旧的不在了，怎么换新呢？

　　春联也好，“福”字也罢，不单是烘托春节喜庆气氛，更是人们对新一年的祈盼和祝福，这“福”是绵延不绝的，断断没有贴上几天便撕掉的道理。当然，风吹日晒之下，春联和“福”字可能褪色，可能破损，“坚持”不了一年，但老百姓自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或以新换旧，或任其自然脱落，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城管来撕。

　　从民间禁忌来说，撕掉别人大门上的春联，是对这家主人的不尊重。尤其是做生意的商户，春联和“福”字往往寓意新一年的财源，撕春联对商家而言属于典型的“拉仇恨”行为。这事如果是邻居所为，那是要刺刀见红的；如今城管来撕，变成了一种政府行为，商户们只好忍了。

　　我小时候家里住平房，贴春联是很重要的过年活动。每年除夕，我父亲必会亲自撰写春联，我哥和我负责张贴，捣浆糊搬凳子，不亦乐乎。贴春联之前要祭祖，焚香上供之后方可张贴，然后是放一串鞭炮，全家人吃年夜饭。换下来的旧春联不能随便丢弃，要烧掉。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春联烧掉后会升上天庭，向玉皇大帝报告民间的情况，希望上天赐给全家人一年的好运气。

　　如今环境污染严重，很多城市春节禁放鞭炮，贴春联已然是所剩不多的过年习俗之一，全赖它给灰冷的城市增添一点年味儿。就我所见，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人民群众用贴春联的方式迎新都是喜闻乐见的，春节前不少地方政府搞“四下乡”活动，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请当地书法家给农民写春联；城市里一些小区的物管也会在春节期间给业主送春联，借以缓和平日积攒下来的怨气。总体上看，春联对建设和谐社会是大有助益的，没想到依旧为城管部门所不容。

　　济宁市城管称，贴春联、“福”字带来了很大的安全隐患和视觉污染。“安全隐患”完全不知所云；从中国山东网发布的图片来看，沿街的的春联、“福”字多半完好如初，一片喜庆祥和，又何来“视觉污染”？在我看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市民张贴的春联、“福”字不符合整齐划一的权力美学观，有碍“创卫”之类的政绩打造，所以要用“专项整治”的方式全部铲除。除夕贴春联，正月初三才撕掉，也就是看在过年的份儿上给你三天时间“乱贴乱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有网友批评城管没文化，我认为这是对城管队员的污名化。我相信城管家也是要贴春联、挂“福”字的，城管未必不知道撕掉别人家的春联属于严重伤害人民群众感情的行为，只是上司有令不得不从。权力美学之下，传统文化一地鸡毛。

　　今年春节我在成都过年，每次路过天府广场，都能看见“市委、市政府恭祝全市人民春节快乐”的大红横幅，广场上人山人海，还有不少警察在巡逻。为了让全国人民过上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各地的警察叔叔都很辛苦。然而看了济宁城管撕春联的新闻，我就会想，如果天府广场上有人竟敢公然损毁“市委市政府”横幅，一定会被警察叔叔们当场拿下，“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恐怕是脱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