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述思：曹德旺冲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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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福耀集团董事长曹德旺有一面之缘。

　　记得是在央视财经频道的一个论坛上。主题是关于慈善的。

　　印象中老曹讲了自己家的祠堂，将自家慈善事业一直上溯至祖上N代。

　　他的福建话我多半听不懂，深刻感到一个著名企业家掌握一门普通话是多么重要。

　　目前，随着老曹将十亿美元投资砸向美帝，他将深刻地感悟到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在中国经济下行、制造业疲软、人民币贬值、中美博弈加剧的背景下，曹德旺此举还是引发了舆论强烈地震——连全国政协委员、著名的慈善家老曹都跑了？为啥？

　　曹德旺的投资目的地在美国经济欠发达的俄亥俄州——而类似地区又是胜选总统特朗普的票仓。分享特朗普未来执政红利的色彩相当浓厚——这倒体现了一个优秀企业家应该具备的战略眼光。

　　他的主要理由有二：一是美国不仅是全球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之一，更是几乎不可动摇的全球最大汽车生产、研发市场。作为汽车上游配套产业之一的汽车玻璃制造业，趁当前美国汽车产业“触底反弹”的良机“抢滩登陆”。二是中国制造业成本在持续上升，成了民企不能承受之重——这引起整个商界强烈共鸣。

　　按照美国著名智库波士顿咨询公司（BCG）2013年研究报告，在美国制造商品的平均成本只比中国高5%，2015年基本持平，2018年中国则比美国高2-3%。

　　其中的主要参照生产要素包括：劳动力成本、税收、物流、银行贷款、电力、天然气等。中国目前所剩优势只剩下劳动力成本是美国的四分之一，并在急剧缩小，其余全部落败。

　　也有专家学者在积极回击BCG。首先是其计算方法存在着偏颇和漏洞。比如中国的主要能源是石油煤炭，非要拿天然气作为对比指标，无异于选择性失明。遑论中国能满足全球需求、比白菜利润高不了多少的廉价钢材了。

　　更令人困惑的是，中国经济发展极其不平衡，如果按北上广深这些发达地区做参照系，BCG的结论尚有参考价值，但放在欠发达的中西部，成本优势对美国中西部是压倒性的——房价之落差上海和重庆就有5倍以上，人工成本中国中西部是美国的十分之一。

　　那么多民企为啥不积极支持祖国中西部发展，却远走欧美？

　　纵横商业江湖多年的曹德旺是生意人，更是聪明人。

　　他的慈善事业一方面基于人性的善意，除了获得社会尊重之外，也因替政府分忧获得了政治地位的提升，进而推动了商业版图的不断扩张——相较于陈光标，老曹表现得更加高级。

　　如此“德才兼备”的著名企业家在国内资本的冬天宣布对美投资，的确引人注目。

　　改革开放近40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相关的体制改革相对滞后，市场和权力的边界始终未能真正厘清，加上政府对核心资源的掌控，国家资本的强势崛起，市场经济的主体力量——民企在取得快速成长以后，当经济下行周期来临，全球化矛盾凸显，无论从金融层面、运营层面、产权层面都遭遇到难以突破的天花板。

　　全球化和互联网完成了对部分高科技企业的救赎。但对转型周期更长，对政府依赖度更高的实体企业来说，除自身急功近利导致的创新动力不足之外，越来越感受到高用工成本、高税负、高地价、高融资成本的制度性挤压，加上或多或少身负体制转型期的原罪，虽然保护个人财产的法律不断完善，但由于全面深化改革远进程不如反腐败那么顺畅，投资主导的发展模式进一步挤压了民间资本的生存空间，最终催生民营企业家焦虑集体爆发。

　　2016年，中国移民热可与房产热PK。而资本则以空前的速度外流。剔除外汇储备后，金融账户的逆差从二季度276亿美元上升到三季度的2239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

　　2015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创下1456.7亿美元的历史新高，同比增长18.3%，超过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对外投资国。

　　曹德旺砸向美帝的10亿美元是中国资本进军全球的又一个大手笔，但由此激发的各种争论和思辨却弥足珍贵。背后整个民营企业的命运走向值得继续守望和期待。

　　有两个经济学家值得高度关注。一个是周其仁，他研究的主要方向是产权。另一个是张五常，他研究的是交易成本。

　　中国经济最大的难题是：在现有制度框架下，如何对民营企业完成法治框架下的确权；以及在反腐取得显著成效的背景下，如何将企业与政府的交易成本降下来——尤其是官不聊生之际如何调动地方公仆们的改革积极性。后者比前者更急迫。

　　一位在美投资设厂的朋友曾调侃说：重回工业化的美国招商引资的武器除了加息，最关键的，这里是法治下的小政府，高效率，官员从来不让企业家请客吃饭洗桑拿。

　　在中国西部个别地区，招商引资长期停留在“关门打狗”的层次，令人胆寒。

　　所幸，中国全面深化改革已经没有回头箭。

　　所幸，中国面向世界的大门已经无法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