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互相投毒”的社会究竟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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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用不彰是中国金融与实体经济发展最大的拦路虎。

　　9月开学季两起网络诈骗案刷屏。一是临沂女孩徐玉玉被骗走9900元学费，在报警回家路上心脏骤停，抢救无效离世。几天后，临沂市另一名大二学生宋振宁在遭遇电信诈骗后，心脏骤停离世。

　　两件事刺激了吃瓜群众的脆弱神经，本来就没有安全感，还有一帮说“胡建普通发”的骗子天天围在身边，精神不崩溃才怪。在吃瓜群众唾沫星子的巨大压力下，前一案件在两天半之后告破，嫌犯全部落网，而后者如果不是因为同时发生而受到关注，可能会石沉大海被人们忽略。

　　举全国之力破案的模式不可能持久，成本太高，全国围堵，弄个伪基站还在非洲，天天这么干，把中央20万亿的财政收入用到处理电信诈骗上都不够。

　　要不要追究？必须追究。这不光是公平正义的问题，还直接决定了中国的经济转型能不能成功，中国制造能不能获得国内外消费者的信任，说得严重一点，中国经济转型都不可能成功。

　　2014年8月22日，国家发改委官员财政金融司司长田锦尘22日透露，每年中国企业因不诚信导致的经济损失高达6000亿元人民币。根据360猎网数据显示，中国信息诈骗产业规模为1152亿，从业者超过160万人，其中电话诈骗占60%，网络诈骗占40%。

　　现在情况严重到，连日用品都要从国外背回来，吃东西担心地沟油，买尿片担心荧光剂，被骗还有人说你傻，你不当化学家、不当官就吃不上安全食品了？不上白名单，一天接到的净是骚扰电话，还能不能好好生活了？宅代洗为了创业把人家大学自助洗衣机的电源线剪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经济学上有经典的信息不对称理论，2001年三位美国经济学家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乔治·阿克尔洛夫和58岁的退休教授迈克尔·斯彭斯获得当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主要贡献就是信息经济学。

　　信息天然不对称，某个上市公司高管掌握的信息准确度比吃瓜群众要准确得多，如果通过马甲操作股票，一做一个准，斯蒂格利茨主张政府加强监管。没监管，就没有效市场。

　　内幕交易横行的市场就是柠檬市场，阿克尔洛夫教授1970年发表《柠檬市场》这篇著名论文，这是“信息经济学领域中最为重要的一份研究报告”。人性总有降低成本、增加利润的冲动，他以旧车市场为例，市场上“柠檬产品”多了，好产品就活不下去。

　　国内二手车市场也是如此，经常有造假里程数的案例，一辆5年车龄实际跑了13万公里的2.0手动涡轮增压的大众帕萨特，没8万元搞不定。但里程数是5万公里，售价基本维持在10万元左右，黑心商家只要花几分钟调表，净赚两万。消费者会上第一次当，不会有第二次，信用口碑完蛋，这个市场也就完蛋了。

　　结论是，没有有效监管，低质量产品必定驱逐高质量商品，市场上产品质量持续下降，最极端的情况是，有信用企业因为高成本而死亡，剩下一堆臭鱼烂虾化好妆在市场上蹦达。惟一的办法就是建立优胜劣汰的制度。

　　中国在建立信用社会，可惜对失信企业过于手软，对欺诈团伙过于心慈。

　　手机实名制、菜刀实名制、火车票实名制，都天罗地网了，为什么屡禁不止？架不住猫鼠同眠啊。腾讯反诈骗实验室专家张华表示，骗子或者骚扰分子获得信息主要有两种方式，包括黑客盗取和泄露。其中泄露通常是从正规渠道流向非法交易市场。在高考、入学、毕业、找工作投简历、办银行卡等各个阶段，都需要填写个人信息，任何一个环节泄露，个人无能为力。

　　《庄子·胠篋》里面说：“将为胠篋·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谓知也。” 建立安全社会，送个快递都让人实名制，这倒好，这些信息成了骗子温床了。政府相关部门如果不作为，就有渎职之嫌。加固保险箱对大盗正合适，必须剪去大盗、毛贼。黑客，严惩，泄露信息，等同刑事犯罪，必须抓典型。

　　另一个是地方打击不力。澎湃新闻报道，徐玉玉案6名嫌犯中，3人来自福建安溪县，此县长坑乡被外界称为“骗术之乡”，长坑也被戏称“常坑”。一个生产名茶的美丽地方，居然与电信诈骗紧紧相联。你有独特的户口制度，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发挥一点户口制度的“优势”，清查严打，加上促进当地就业，减少骗子生存的土壤啊。

　　被骗了钱，银行有明显漏洞居然可以一分钱不赔，运营商居然可以理直气壮，数据造假可以借着创业洗白自己，我倒是想问问，这些底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别让守信者活不下去，这样的信用环境不改变，就会成为互相投毒社会，谈转型是太奢侈的事。来，大家一起承认，我们坚持底线，可以少说话，但不说假话，不办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