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松：徐玉玉之死，谁的智商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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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徐玉玉，再也不用去南京邮电大学报到去了，“从派出所报完警后出来，不到三分钟的路，就在三轮车上歪到了”。

　　天堂里没有电信诈骗。可是她不想去天堂。9900元学费，对于这个女孩、这个家庭来说，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一笔投资。转眼之间，她把这笔钱交给了对这个社会的信任，交给了人生中最昂贵的一份学费——电信诈骗。

　　徐玉玉是自责而死的。自责自己考得进大学，却过不了传说中的电信诈骗关。她觉得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一家人，母亲残疾，父亲在建筑工地打工，徐玉玉高中三年是靠助学金完成的。也就是说，接下去的大学，她家里也供不起。死之前，她刚刚交了一份助学金申请材料。

　　然而笼罩在几乎所有中国人头顶上的电信诈骗阴影，终于向这个单纯无辜的女孩，打起了闪电、下起了灾难性的大雨。

　　“从派出所报完警后出来，不到三分钟的路，就在三轮车上歪到了。”这么单纯的一个女孩，难道真的是死在电信诈骗者的个人手上吗？不是。而是死在运营商这么多年来跟千呼万唤的实名制，打不完的太极拳的推手之下；死在法律制度的设计，在这个垄断的运营商傲慢的利益保护之下很难推进的过程当中。这是利益保护的悲剧，是政令在中南海总是落不了地的悲剧，是法治的悲剧。

　　电话诈骗的事，在中国发生的还少吗？中国老百姓被电信诈骗的血汗钱还少吗？警方为之付出的公共资源成本还少吗？170、171这些号段，被人用以伤害社会的次数还少吗？

　　为什么这些号段的大门到现在毫不设防地向非实名制的人员所敞开？为什么这些号段发生这么多的电信诈骗没有采取关闭整改措施？为什么没有一个运营商为自己的号段用户严重伤害社会而付出应有的代价？为什么？不是老百姓斗不过电信诈骗，不是警方的打击玩不过电信诈骗，而是整个社会的代价，撬不动运营商这块铁板钉钉的垄断地盘，拉不下这个在利益面前不愿低头的高傲头颅。

　　有专家说，即便170、171这样的号段关闭了，全都实名制了，也不可能杜绝电信诈骗，因为有伪基站在，有个人信息的买卖在，甚至于有的实名之下，竟然会有几十个手机号，所以有可能，越是实名，到最后因为越不设防，给电信诈骗得逞的机会越多。

　　这是专家么？这是托！是典型的浑水摸鱼，是在疯狂的电信诈骗面前，谁都不想承担责任。

　　电信诈骗，每个案例的背后，都有责任追究的路径可以找到。徐玉玉这次，直接的责任就在运营商，是因为非实名的漏洞所造成的。这个号码，成了直接的犯罪工具。至于她的个人信息怎么传播出去的，这是另外需要追溯的事情。“托儿”站台，从手机号码的安全，扯到QQ也能诈骗、电话也能诈骗、微信也能诈骗，完全是在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为运营商的漏洞找借口，为法治的不力找借口。

　　这年头，没被170、171号段骚扰过的中国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拥有手机。这些号段，已经呈现出规模性、规律性的犯罪，已经是电信诈骗的主要路径。一些专家不顾这些基本的事实，在这起事件面前找借口，实际上是为利益集团在推卸责任。电信诈骗，目前最大的漏洞就是运营商，最乱的就是个人信息在买卖过程中的法治无力。这两个方面的人为漏洞堵住了，其他都是技术层面的事。这个道理，专家不懂吗？当然懂。他们只是以为老百姓都是随时可以被忽悠的群体。他们拥有电信诈骗者同等的智商。

　　中国的法治，如果被这些所谓的专家牵着鼻子走，老百姓有吃不完的苦头。

　　这是一个智商优越感爆棚的时代。这是一个群体性麻木的时代。优越，是因为没有伤到自己头上。麻木，是因没有害到自己身上。

　　比站台的专家更卑劣的，是面对徐玉玉之死，我们的社会，不是同仇敌忾地指向实名制不到位，不是指向个人信息被私底下买卖交易，而是很大一个群体，竟然在指责徐玉玉这样的女孩太单纯，嘲笑她脑子不够用。

　　我不知道他们的这种智商优越感从何而来？是从混乱的法治环境中能够做到不被伤害而来吗？在法治环境与徐玉玉受到伤害的是非判断当中，你的智商让你选择的是什么？是旁观中嘲笑弱者，还是对电信诈骗者的智商赞美？

　　所谓智商，只不过是比你智商更过人的诈骗者，暂时还没锁定你。所谓优越，只不过是对犯罪分子的纵容，是对徐玉玉这样的心地单纯群体的加害。不仅很无耻，而且很弱智。这种看客心态，根本就无助于倒逼法治建设的进程加快。

　　今年发生的几起重大社会事件，比如前阵子的魏则西事件、兰州交大“博文学院”女教师刘伶利患癌症后遭到学校开除最后不幸死亡事件、今天我们面对的徐玉玉被电信诈骗伤害致死事件，每一起，都是以生命的代价，从而引起社会的关注。

　　但是魏则西事件引发社会对于百度竞价的批评，实际上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此前百度竞价出卖“血友吧”，职能部门没当回事，轻打轻拍，倒是这个平台在利益驱动之下，越来越疯狂，最后引发出魏则西事件这个爆点。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不见棺材不掉眼泪。

　　兰州交大博文学院女教师死也是这样，实际上这种带血的资本进入教育领域、这种员工患病可以养不起而辞退的法律保护体系，在我们的身边比比皆是。患癌症死亡的女教师刘伶利事件的同时，同是这所学校，至少类似因病而被解除劳动关系的员工还有三例。为什么等到死了人才一惊一乍？我们平时有多少人在关注，有多少人在呐喊奔号？

　　这就是我们的社会。正义感需要生命来点燃，需要更大的代价来激发。中国人的笑点和同情点，为什么这么高？

　　今天的徐玉玉，只是无数个经历了电信诈骗的受害之一者，是无数个个人信息被披露的群体之一。只不过她今天死了，死得那么突然，那么悲惨。她的死，跟魏则西、跟刘伶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死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之中，死在法治阳光怎么都照不到的阴暗之中。并且，这个阴暗，那么明显，却能够被这个社会所熟视无睹。

　　什么时候，我们这个社会，能够在这些年轻的生命消失之前，就能够感同身受地给予同情与正义、给出呼号与呐喊，并且都能一起用力，把这块阴暗，推到法治的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这个社会，才是一个高智商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