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东子：中缅双方外交转型期下的昂山素季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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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关于昂山素季访华的身份礼仪问题：以政府首脑礼仪接待

　　昂山素季作为缅甸事实上的联邦领导人，在以什么身份访华的问题上，曾是中国颇为绞尽脑汁的问题。仅以部长级身份接待，显然不合适，而以国家首脑身份接待，在礼仪上又可能会出现麻烦，这种麻烦不是来自中国内部，而是来自缅甸内部各方势力，这种多方权衡的考虑，表面上是礼仪的问题，实际上是反映出中国对缅政策调整的重大信号。

　　这种信号在笔者看来就是：中国不会再以缅甸执政的政治势力为对缅外交的唯一选择，而是转向对缅甸内部各方政治势力的平衡外交，正是在这种转型时期的对缅外交的考虑下，才出现在昂山素季访华之前，中国与缅甸进行多次密集沟通的问题，这种密集的沟通，不仅体现在与缅甸执政党民盟的沟通上，也体现在与缅甸最大在野党、各民族政党、军方、甚至是民族地方武装力量的沟通上，并参考了民盟执政后昂山素季访问东盟国家的对方礼仪接待，才做出按照政府首脑而不是国家首脑的礼仪来邀请和接待昂山素季的访华，这不仅昂山素季能接受，也让缅甸内部各方政治势力也能接受。

　　二，缅甸对中政策与中国对缅政策正处在关键转型期：缅甸转向区域一体化外交和多边外交。中国对缅外交转向多方政治势力平衡。

　　众所周知，缅甸在2011年结束军政府统治开始转向民选以来，虽然第一届吴登盛政府事实上还是脱下军装的准军政府，但对华的关系上就已经出现重大波折，这种重大波折的标志性事件就是密松水电站的被吴登盛总统宣布停建，随后，中国另一个重大投资项目莱比塘铜矿项目也出现反复的波折，缅甸内地的反华情绪和动作无理智第高涨，加上中缅边境地区的缅甸内战，又直接影响和威胁了中国的边境地区安全，以上这些种种问题，不得不让中国在对缅外交关系上，被迫、被动地要做出相应地调整。

　　而在缅甸第二届民选政府民盟上台执政后，昂山素季在对外关系上，特别是在对中国的外交关系上，在第一时间里，也做出了重要调整，简要地归纳下昂山素季的新的外交关系思路，就可以发现，她一方面认为中国是最为重要的邻国，是搬不走的邻居，继续奉行对华友好政策是对华关系的基本国策，同时，她也宣布，缅甸的外交重点将从军政府时期延续下来的对中国的“双边关系”转到多国的“区域一体化”和“多边主义”，这种平衡的外交思路从昂山素季上台后的对外出访的顺序就可以看出来。

　　首先出访东盟国家，而缅甸就是东盟的重要成员，是“区域一体化”的思路体现，之后出访中国，就是体现中国是重要邻国和奉行对华友好的体现，接下来安排的出访美国，也正是她的“多边主义”的践行。

　　但不管昂山素季的外交政策如何变化，都会围绕以发展经济为优先，而优先发展经济，更是离不开中国，东盟的经济发展同样也是离不开中国，因此，她的外交“区域一体化”政策事实上也离不开中国，随着今后民盟的执政期增加，对中国的外交，将依然是核心。

　　而中国对缅关系的调整，除了上述说到的因为缅甸国内问题外，最为重要的是，中国的印度洋战略和东南亚一带一路战略，缅甸都是非常重要的地理节点，因此，在中国的国家战略中，缅甸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在继续奉行对缅友好的情况下，也必须根据缅甸国内的政治生态，做出相应的政策调整，这种相应的政策调整，笔者分析将包含以下几个方面：

　　1、不再以缅甸执政当局为唯一的对缅外交关系出发点，转向与缅甸多方重要政治力量同时保持友好互动关系；

　　2、介入缅甸的民族和解与和平谈判，缅甸内部一天不和平，民族不和解，中国的“印度洋战略”和“一带一路战略”在途经缅甸的实施过程中，就会出现许多不可预见的安全因素，中国虽然不干涉他国内政，但这是在他国内政不涉及中国国家利益的前提下。中国从单纯地一概不干涉他国内政，转向认识到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前提条件的重要性，是否仅限于对缅甸的外交实践还是今后会推广到其他国家？这也是观察中国外交政策转型的重要窗口。

　　3、开始重视缅甸国内民意和媒体的重要性，并将在今后在这个方面从以前的漠视转而投入大量的外交资源，以改变缅甸目前的民意和媒体几乎被西方垄断而无法真实客观报道中国的状况。

　　4、在维护缅甸领土完整的前提下，积极扶持缅甸的各种亲中政治、经济、军事力量，这种平衡或者说制衡，不仅表现在对缅甸内地的各方势力的平衡上，鉴于缅甸国内的复杂民族和军事状况，也表现在对各民族政治力量、武装力量对缅甸内地各方势力包括对执政党和缅甸军方势力的制衡上。因此，笔者认为，中国的介入缅甸民族和解和和平问题，在缅甸各民族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平等和高度自治的情况下，中国不会一味要求各民族武装组织缴枪投降，作为劝和促谈的唯一目的，当然，中国也不会支持各民族武装组织要求独立的政治目标。简单概括，就是不设条件先停战，不再战，不独立，再谈政治条件，谈多久，不设期限。

　　三，昂山素季访问中国，将会主要谈哪些方面的议题？

　　昂山素季上台之前和上台之后，多次谈到优先解决的问题是，首先就是民族和解与和平问题，其次，就是发展经济的问题。而这两方面，恰恰是最离不开中国的支持的。而中国，有求于缅甸的主要是战略上的问题，那么，在这两方面的考量下，笔者认为，昂山素季访华，双方主要的议题将集中在：

　　1、中缅战略合作伙伴关系问题，双方均会表示要继续加强两国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并充实合作内容。

　　2、缅甸民族和解与和平问题，目前，缅甸最大的民族武装力量佤邦，佤邦在民族和解与和平问题上的态度，对推动缅甸的民族和解与和平至关重要，昂山素季上台以来也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可以说，解决了佤邦的政治态度问题，要佤邦支持她的21世纪彬龙会议，也就是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问题的一大半，但如何推动佤邦对她的支持，中国的态度又至关重要，所以，在访华时，昂山素季一定会积极争取到中国在民族和解与和平问题上对她支持的正式表态，只有中国正式表态支持她，她才有信心开好8月底举行的21世纪的彬龙大会。

　　笔者认为，中国将会在这个问题上做出支持她的正式表态，但也绝不会牺牲佤邦以及其他愿意政治和平谈判的各民族武装力量的利益，因此，佤邦以及各民族武装力量如何把握中国的支持昂山素季的政治态度就极为重要。

　　3、经济问题，民盟长期作为缅甸的最大在野政治力量，在野时，可以不需要对国家的经济发展负责任，但现在上台执政后，如何发展经济，就成为民盟必须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民众再怎么支持，但随着执政期的增加，如果在经济上还没有发展甚至倒退，民众是不会继续无条件地支持的，民盟的执政根基就会大大动摇，这种危险性一般将会在执政一年后就会开始显现。在世界各国经济普遍低迷的情况下，昂山素季的不管是“区域一体化”外交还是“多边外交”，都不能有效解决如何发展国内经济问题，这方面，只能有求于中国。而中国的对缅投资，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基础设施型和资源型上，这不仅能有效地拉动缅甸经济增长和解决大量地就业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基础设施型的投资项目也对缅甸有效解决国内非常糟糕的基础设施而带来的其他领域的外来投资受阻和无法井喷式增长。高速公路、高铁、水电站、电网、城市地下基础设施等，正是中国的对面投资长项，因此，这方面昂山素季不会再以在野党的心态来对待，而会采取非常务实地做法，笔者相信在这方面，中缅双方会取得积极共识并再次推动。

　　4、执政党能力建设问题。从民盟上台后执政的这4个多月来看，普遍的心态就是还没有从在野党的心态转向执政党心态，同时，民盟的党组织建设、执政能力建设、纪律约束机制建设、应对突发重大事件的机制等各方面的表现都已经开始初露糟糕的苗头，这个远不是靠空洞的民主口号就能解决的，在这方面，民盟高层以及昂山素季就多次在与中国访问缅甸的高级别官员中，主动谈到了希望双方加强执政经验和党的建设经验交流。因此，这方面，笔者判断也会是一个会谈的重要议题。而且在随后的到其他地方的访问中，昂山素季除了重点考察中国重要项目的建设和运行情况外，在与中国地方官员的会谈中，也可能会主动提到要求介绍中国的地方党组织和执政能力建设方面的问题。

　　四、中方应该有效把握好昂山素季的性格，在具体的经济项目问题上才会取得突破。

　　根据笔者多年的观察，昂山素季柔弱的外表下，有种非常坚韧不拔的性格，只要她内心已经认定的事情，不管多艰难，也会去完成，去实现；同时，她也是个非常在意尊严的人，不会在涉及她个人尊严的问题上有任何让步。

　　因此，在具体重大项目的合作上，中国方面特别要注意把握好她的尊严底线。对于密松水电站项目，中国非常在意，也一直有种急于求成的心态，在这个具体项目上，昂山素季在竞选时和上台之初，就明确表示过，要给她一段时间，对该项目进行全面评估后再做决定，不要急于让她表态，同时也表示，国家间的合作协议，我们要有契约精神。这种表态，事实上就是一种重大让步，是对她在2011年刚刚解除被长期软禁状态后，只听信一面之词就做出要求密松水电站停工的表态的一种重要修正。这种谨慎的表态，我们从她后来受吴登盛总统委托，全面审查中国的另一个重要投资项目莱比塘铜矿项目后，力排众议，甚至不顾支持她的民众的竭力反对，以及吴登盛总统事实上想再次借她之口停止莱比塘铜矿项目的情况下，做出了支持该项目的表态。

　　现在，在她优先的民族和解与国内和平问题还没有完全进入实质谈判的情况下，在访问中国前夕，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密松水电站的重新全面审核问题，笔者相信，只要中国能给她一定的时间，而不是表现在急于求成不给她尊严的机会，她一定会做出类似支持莱比塘铜矿那样的决定。因此，在密松水电站的具体问题上，在这次的访中会谈中，中方应该会理智地做出支持昂山素季全面审查密松水电站的态度而不是要求昂山素季立即表态支持密松水电站的建设。

　　从她全面审查莱比塘铜矿项目的时间进展来看，审查密松水电站的时间不会如外界所想的会需要三到五年那么长的时间。更为重要的是，每年缅甸电力的需求量大幅度地增长和外来投资项目的增加，也迫使民盟政府不得不加快审查和做出最终的审查结论。

　　中国在这个具体项目上，能做的，除了静等并支持她对密松水电站全面审查外，更为重要的是力促密松水电站项目地的克钦民族武装力量能与缅甸政府和军方先停战，尽快举行政治谈判，同时也要做好该项目的经济利益也要照顾到民族地方的要求和设计工作。

　　从另一个方面也可以说，中国积极介入缅甸内部的民族和解与和平问题的进展是否顺利，特别是如何有效掌控克钦独立组织/独立军与缅甸政府和缅军的谈判问题，是回复密松水电站项目的另一个关键。

　　综合以上来看，昂山素季的访华，将是开启中缅在新的国际局势下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新篇章，也是为未来多年里中缅关系定调的重要访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