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成: 《金瓶梅》的作者真的是王世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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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年曾从上海交通大学传出喜讯，明朝长篇白话小说、万历丁巳本《新刻金瓶梅词话》将被收入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王世贞全集》第四辑“评点、遗失及存疑之作”，这意味着围绕《金瓶梅》作者究竟是谁的结论向着“王世贞说”迈进了决定性的一大步。但在我看来，把《金瓶梅》的作者定为王世贞不过是一个是草率之举（《文摘报》 2012年12月15日）

   当然了，不能说王世贞不伟大。提起王世贞，那可是明朝文坛的一个大腕级人物。他是江苏太仓人，明代嘉靖、隆庆、万历时期的文坛领袖，曾主持文坛40余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这样评价他：“考自古文集之富，未有过于世贞者”。可以说，王世贞著述之丰富，堪称中国古今第一人，目前所知其著述约达301种、4268卷，散存于世界201家图书馆，可惜至今尚无全集，且文章90%以上还没有标点。

   鉴于王世贞“著述资料的浩博和散乱给国内外研究工作带来极大不便，不仅导致了王世贞研究的片面、缺失，也造成了明清文学史学研究的某些缺憾”，“《王世贞全集》整理与研究”就适时而出，成了上海交大古代文学学科获得的第一个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项目主持人是上海交大人文学院的许建平教授，据说这个项目团队凝聚了国内王世贞研究最主要的学术力量，子课题负责人分别是复旦大学、南开大学、山东大学、兰州大学和上海财经大学的明清文史研究专家。在许建平看来，王世贞研究中必须触及的一个基本问题即是王世贞与《金瓶梅》著作权的论争。《金瓶梅》出自谁手，“兰陵笑笑生”究竟何解，千百年来产生了不下50种猜测，包括王世贞说、贾三近说、屠隆说、李开先说、徐渭说、汤显祖说、冯梦龙说、李渔说、沈德符说、金圣叹说、唐寅说等……他认为，种种人选之中，“无一能取代王世贞的地位”。就这样，“王世贞说”一花独秀，成了《金瓶梅》作者的不二人选。

    是的，“王世贞说”几乎伴随着《金瓶梅》的流传而产生，明刻本《山林经济籍》与《万历野获编》最早透露出王世贞作《金瓶梅》的信息。宋起凤撰于康熙12年的《稗说》与清初的《<玉娇梨>缘起》均指实为王世贞。其后清人陈陈相因，推波助澜，一时形成非王世贞莫属的舆论。这种最为流行的看法有点像一部传奇小说。据传，王世贞的父亲王杼，因献《清明上河图》的赝品，为人识破，得罪了权臣严嵩和严世蕃父子，最后被残害致死。王世贞为报父仇，特作小说《金瓶梅》献给严世蕃投其所好。书的内容影射严嵩父子，揭露他们的种种丑行，而书上又涂有毒药，书一看完，严世蕃就中毒而亡。这个故事后来演变成了“寓意说”和“苦笑说”的根据。

   1932年，山西省发现了《金瓶梅词话》万历年间的版本，这比以前的崇祯天启年间的版本要早。这一新版本微露了作者的端倪，吴晗于次年发表了《<金瓶梅>的著作时代及其社会背景》一文，率先对上述旧说提出质疑。该文用严谨的史学考证方法，查阅了大量的正史、野史、笔记，以详实的史料作依据，，剖析了前人据以立论的主要根据——《清明上河图》和王世贞家族的关系，得出历史上的王世贞之父并非献假图受害，严世蕃亦非中毒身亡的结论，有力地否定了牵强附会的“寓意说”和“苦笑说”，也否定了《金瓶梅》为王世贞所作的传统看法。吴晗还从书中大量运用的是山东方言这一点来看，认为王世贞虽在山东做过三年官，但要像当地土著一样熟练使用方言写出如此巨著是不可能的。他明确提出，《金瓶梅》应为万历十年到三十年的作品，作者绝不可能是所谓的“嘉靖间大名士”。

    但是，这并不妨碍许建平教授对王世贞的崇拜。1999年，许建平出版了《学考论》，发表《王世贞与<金瓶梅>著作权》等系列论文，从4个外证、7个内证，进一步论证《金瓶梅》作者的最大可能是王世贞。其中最重要的两条理由分别是：他详细考证了明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记载的《金瓶梅》由手抄本到刻本的过程，判定   《金瓶梅》手抄全本源于王世贞抄本，再往上就无法“追查”了；此外，《金瓶梅》中曾出现“三七”这味药材，但彼时“三七”并不为世人所知——除了王世贞，因为它的发现者、明朝医学家李时珍将其编写入《本草纲目》并交予王世贞题序，《金瓶梅》书成流传之时，《本草纲目》尚未刊行。

   许建平教授自以为证据确凿，但在我这个并非《金瓶梅》研究专家的山野村夫看来，他的这两条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金瓶梅》手抄全本难道真的源于王世贞抄本？再往上的抄本只是暂时无法“追查”，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新的抄本；至于“三七”这味药材，难道只有王世贞看了《本草纲目》才知道这味药材，其他人就无法知道了吗？李时珍将“三七”写入《本草纲目》之前，难道“三七”就不存在于世上了吗？仅凭这两条理由，就想断定《金瓶梅》的作者是王世贞，难道不是草率之举吗？

   
许教授是否知道，近年来学者陈明达早就指出，以王世贞晚年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写出《金瓶梅》煌煌大作似不可能，他认为《金瓶梅》真正的执笔者是在王世贞私家花园“住读”两年的后辈蔡荣名，而王世贞在创作《金瓶梅》的过程中担任了“制片人”、“导演”、“发行人”的角色。对这一说法，许教授又当作何解释呢？

  《金瓶梅》是我国古代四大奇书之一，其著作权问题聚讼纷纭四百年还没有明显的定论，现在单凭几条经不起推敲的理由，就把作者定为王世贞，除了贻笑大方之外，对严谨的学术研究无疑是一个嘲讽。

   还是好好地在考证上再下点工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