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何平教授学术著作《交响音乐欣赏》遭质疑
无错不成文:知识性错误无所不在对于编著者何平来说,这本书应是他非常轻松的作品,因为看得出来他是将讲课笔记稍作整理甚至未经整理就作为著作发表了。因而,他不仅根本不去讲究这本书的“学术性”,而且也似乎对本书知识的科学性完全不在乎。应该说他是一个有经验的编著者,他知道知识性、科学性的错误往往出现在历史年份和知识细节的认定方面,故而即便是叙述一些关于交响音乐的历史环节,他也拒绝落实到关键年份或者关键细节上。例如他这样叙说古钢琴艺术:“法国古钢琴艺术大概流行于17世纪初,而在17世纪之前就已经有了古钢琴,当时分拨弦古钢琴和击弦古钢琴,前者有大小不同的各种形式,14世纪就已经有了,后者在12世纪就有了记载。”[ 《交响音乐欣赏》,第12页。] 12世纪记载的击弦古钢琴在什么文献里?而14世纪已经有了的拨弦古钢琴到底有怎样的“大小不同的各种形式”,到底是规制还是形状不同?一律讳莫如深。他居然不懂或者不敢点出直接与后来钢琴在技术上接轨的古钢琴实际上是clavichord,为16世纪佛罗伦萨的乐器师所发明。当然不能要求一个像何平这样的“音乐理论家”对乐器史了如指掌,不懂就不要装懂这很重要。如果自己不懂,还要在文字上玩回避细节的游戏,就有欺骗读者、故弄玄虚之嫌。
然而,即使玩尽了这样的花招,这本书仍然充满着“大小不同的各种形式”的知识性错误,这样的错误多到几乎每节皆有的程度和密度。如果说“无错不成书”是人们对于粗制滥造的图书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指责,则何平编著的这本书,当然主要是指何平自己“编著”的部分,已经到了“无错不成章节”、“无错不成话题”甚至是“无错不成文”的地步。如此密集的知识性错误堆砌在一本薄薄的小书之中,除了说明作者的浅薄无知而外,还能说明他的无耻与无畏:他不知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公然听任谬种流传,让错误横行!
这是一本讨论交响音乐的专书,按道理对交响音乐的解释应该让人放心,但大言不惭的编著者偏不。知识告诉我们,交响音乐从来源上说,与意大利序曲密切相关,但并不等于与此相关的音乐名称就都是意大利文。其实大家都十分关注的“序曲”(overture)也并非由意大利语来,而是从法语“ouverture”而来。何平在书中非常武断地说,交响音乐的“意大利文是Symphony, 它是指大型声乐作品中的多声部的器乐插曲”。[ 《交响音乐欣赏》,第41页]短短的半句话居然甩出了两大错误。其一,“Symphony” 的直接词源是古体法文的“symphonie”,以及拉丁文的“symphōnia”,它们都来自于希腊文“sumphōníā”,而在希腊文中,它又是由“súmphōnos”衍生出来的,而“súmphōnos”便是“harmonious”,后来的“harmony”,这其中的词语演变过程无论在哪个环节上与意大利文都没有直接关系。何平对这本书的“编著”本来就很少有创见,没想到在主体概念的阐释上想露一点“创见”结果却是大错特错。如果“编著”者何平外文一窍不通,犯这样的错误倒也难免,情有可原,但不懂装懂,自说自话欺骗“大众读者”,那就非常恶劣。其二,何平不懂外语也可以,但不能不懂他所主打研究的音乐,特别是交响乐。他应该懂得交响乐“symphony”即使在起源意义上也是多声部的“和声”(harmony)之意,可是他居然说交响乐的关键是“器乐插曲”,并强调“那时它只是一个插曲部分”,这是一种可以研究的事实,但肯定不是“symphony”词语所强调的应有之意。这样的强调表现的是“编著”者无知的臆断。
何平“编著”此书的错误之所以那样多,一个重要的奥秘就在于他能够在一两句表述中成套地抛出知识性错误,而且有迹象表明,他的有些错误并不是无心之失或无知之失,而是他有意混淆视听,浑水摸鱼所致。他这样介绍老小约翰·施特劳斯:“约翰·施特劳斯父子创作圆舞曲,与他们创作舞曲、进行曲、波尔卡一样,大都是为了跳舞用的,如《美丽的蓝色多瑙河》《春之声》等……”[ 《交响音乐欣赏》,第32页。]他非常不严肃地将老小施特劳斯混为一谈,说是父子俩“他们”“创作舞曲、进行曲、波尔卡”如《美丽的蓝色多瑙河》、《春之声》,还“等”,误导读者认为这些作品不是小施特劳斯个人的创作,而是与他父亲一起创作的,或者是由他父亲创作的部分。更恶劣的是,“编著”者用有意模糊的语言将进行曲划归“为了跳舞用的”音乐类型,以一种浅薄的猜度狠狠地□□了知识与常识。进行曲(march) 是一种富有节奏步伐的歌曲。它起源于16世纪西方的战乐,表现军队的战斗生活,后来也常有人采用这种体裁表达集体的力量和共同的决心。雄劲刚健的旋律和坚定有力的节奏使得它从17世纪起,逐渐从行进队伍、礼仪队伍的伴曲,转而进入音乐会演奏以及歌剧、舞剧的表现中,最终成为一种特定的音乐体裁。这样的演变历史与何平所说的“跳舞”没有半毛钱关系,更不用说是“为了跳舞用的”。小约翰·施特劳斯创作的进行曲随便举出一些:《爱国者进行曲》op. 8 Patrioten(1845)、《奥地利进行曲》op. 20
Austria-Marsch(1846)、《革命进行曲》op. 54 Revolutions-Marsach(1848)、《学生进行曲》op. 56
Studenten-Marsch(1848)、《布尔诺国家卫队进行曲》op. 58 Brünner-Nationalgarde-Marsch(1848)、《奥皇弗朗茨约瑟夫进行曲》op. 67 Kaiser Franz Josef(1849)、《凯旋进行曲》op. 69 Triumph-Marsch(1850)、《维也纳军营进行曲》op. 77
Wiener Garnison(1850)、《奥丁格骑士进行曲》op. 83 Ottinger Reitermarsch(1850)、《皇家猎人进行曲》op. 93
Kaiser-J.ger(1851)、《团结就是力量进行曲》op. 96 Viribus unitis(1851)等,老约翰·施特劳斯写有《拉德茨基进行曲》(德语:Radetzky-Marsch),为作品228号,1848年写成,是为表彰奥地利伯爵约瑟夫·冯·拉德茨基对国家建战功而作的,现在成为在军队中相当流行的进行曲。这些进行曲哪一首属于何平信口雌黄的“为了跳舞用的”?
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作品第314号(An der sch?nen blauen Donau,Walzer,op.314),在中文中已经有了约定俗成、脍炙人口的译名,那就是“蓝色的多瑙河”。对此,本书“编著”者何平并不满意。是的,既然著书,还是要有些新意才行,哪怕在名称上稍微与流行的有点不同。于是,这本书凡是谈到这部名作,一律称之为《美丽的蓝色多瑙河》。不过如果他以为在“蓝色的多瑙河”前面加上“美丽的”,他的“编著”就足够美丽了,那就大错特错。“sch.nen”在德语中主要不是美丽的意思,而是珍惜,可引申为可爱,相当于英文的“cherish”,如果要按照小约翰·施特劳斯命名时所取法的奥地利诗人卡尔·贝克诗歌的原意,这首歌应该翻译成“值得珍惜的蓝色的多瑙河旁圆舞曲”。如果“美丽的蓝色多瑙河”真是何平别出心裁的翻译,那虽然意思有出入,倒还不乏有些追求,偏偏这别出心裁的翻译很容易被看出是“借取”了当时人家的一个创作,2012年,音乐戏剧《美丽的蓝色多瑙河——1872年约翰·施特劳斯访美的故事》在京上演,人家用“美丽的蓝色多瑙河”命名这个剧作,原是为了不要跟小施特劳斯的名曲《蓝色的多瑙河》重名,想不到何平没有这个水平和能力理解人家的一番苦心,在2013年的“编著”中倒反而将这个剧名强加给已经流行很久的世界名曲。这叫心机,这叫聪明,但结果是偷巧成拙,人为地造成了一个本应无须犯的错误。
何平根本不懂得“交响诗”是什么意思,好在他可以望文生义,大写特写交响诗乃是交响音乐与文学(诗)的结合。他说:“李斯特的交响诗主要是主观意念性的,它与文学作品一样,主要是作者情感的体现。”[ 《交响音乐欣赏》,第61页。]这一句话何平犯了三个知识性、理论性和逻辑性的错误。第一,谁说李斯特的创作是“主观意念性的”?李斯特的交响诗创作正是基于他的激情,以至于他的演奏都有“把钢琴当成音效游乐场的现场风格”,甚至采用“马戏团似的钢琴技巧”,以至自他以后钢琴才真正成了铁质骨架而非木架的“钢”琴, [ 霍华.古铎(Howard Goodall):《音乐大历史》,赖晋楷译,第154页,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5年。]哪里会是“主观意念性的”创作!第二,说交响诗与文学作品一样乃是一种理论上的无知。文学是文学,音乐就是音乐,它们之间的区别是硬性的,如果说起它们在艺术上的联系,则绝不应该仅仅从“交响诗”说起。第三,这一句表述表明“编著者”将“主观意念性的”与“情感的体现”混为一谈,不知道意念与理性联系更为紧密,如果不是惨不忍睹的无知,便是逻辑上的极度混乱。
将交响诗理解为交响乐加诗(文学),这是何平的一大“发明”。其实,李斯特的交响诗(Symphonic poem)“背后的主要目的,是减少以贝多芬为范例的四乐章交响曲并精简为一,一种可以呼应非音乐艺术品的较短音乐作品。”[霍华.古铎(Howard Goodall):《音乐大历史》,赖晋楷译,第156页,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5年。]比起一般交响乐来,它的主要特征就是精简了,凝练了,像是交响乐里的诗篇那么精短。何平为了证明交响诗是交响乐加诗的奇葩论点,提出“李斯特一生写有十三部交响诗,这些交响诗都与文学作品有关”,更是错得离谱。音乐史界的定论是:李斯特一生写作的13部交响诗,“大部分”取材于文学作品,可到了何平这边就变成全部了。他如果稍微懂一点李斯特及音乐史,就该知道至少李斯特交响诗第七部《节日之声》(Liszt: Festkl.nge, Symphonic Poem
No.7, S.101)是献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波兰公主维根斯坦的,表达的是他对公主的歌颂与向往之情。李斯特交响诗第九部《匈牙利》(Liszt: Hungaria, Symphonic Poem No.9, S.103)则是献给匈牙利革命的一首英雄乐章。至于交响诗第十一部《匈奴之战》(Liszt: Hunnenschlacht, Symphonic Poem No.11, S.105)和第十三部《从摇篮到坟墓》(Liszt: Von Der Wiege Bis Zum
Grabe, Symphonic Poem No.13, S.107),则直接取材于著名美术作品。何平教授可以睁着眼睛张大嘴巴胡说八道:李斯特的交响诗全部与文学作品有关!
按照李斯特的说法,他一生有三本书作伴:《浮士德》、《神曲》以及自己的祈祷书,这应该是他音乐创作的三个主要资源;他还有爱情,还有□□的憧憬,还有美术的感动,这些都是他交响诗的创作源泉。可惜这位创造了交响诗的伟大诗人在中国这个陌生的国度被极不上档次的学术骗子作了十分尴尬的“理解”:交响诗原来就是交响乐+诗!按照这样的“加法”,何平教授大可以宣布,交响音乐就是交通加音响的音乐!
对于基本上没有什么学术创新能力的“音乐理论家”何平来说,他创新的愿望可以理解,但由于缺乏能力、水平和必要的对待学问的谨慎态度,他的创新对于他来说常常就意味着冒险,意味着犯错,这就造成了他无错不成文的惨淡结局。(转自学术批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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