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君山:思想的极致在简单统一
人多认为思想的使命是创新,殊不知,思想固然需要创新,但创新只是为确定性和简化性服务,决非目的。人类思想的目的在于确定性和简化性,九九归一,以一驭万。由此可推知,要么一通百通,要么似懂非懂!真正的懂是通,平常所说的懂实质上是似懂非懂。——题记
人类能不能思考
谚云:“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人类还在不停地思考,严重的问题是在于:人类似乎也不能不思考,而且似乎一刻也不能停。从这一意义上讲,帕斯卡尔的话更让人提气:“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人类究竟能不能思考呢?问题可能决于世界是不是简单统一。
从表面上,世界不是简单的,而是复杂的,十分复杂,极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人类的想像。就拿宇宙之大来说,国际天文学联合大会曾在2003年公布对可见宇宙中的恒星“目前为止最为精确的观测数据”:7×1022也就是700万亿亿颗——专家说比地球上全部沙滩和沙漠中的沙砾还要多,但这还只是从目前人类可见的宇宙,而且还只是恒星的数量。
但世界本质上应该是简单统一的,迄今为止,人类对世界的探索强有力支持这一点。在西方思想史上,绝大多数大哲学家和科学家,都深受一门学问影响,那就是古希腊时代就几乎“止于至善”的欧氏几何。欧氏几何的魅力何在?不是别的,就是神奇展现了世界的简单统一:从眯眼一瞧就知道的5个公设、5个公理和23个概念演绎出包含467条定理的平面几何学体系,化解全部的平面几何问题。欧氏几何最集中彰显了科学的魅力,也最集中反映着人类思考的价值——化繁为简,以简驭繁。
也可能,世界本质上并不是简单统一的,欧氏几何甚至迄今为止人类对世界的探索所发现的简单统一纯属偶然而已。但即便这样,人类也不得不像堂吉柯德一样大战风车,追求简单统一。帕斯卡尔说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如果从复杂到复杂,从复杂中抽象出的还是复杂,这苇草是否也太不地道了?按爱因斯坦的说法,世界内在的简单统一乃科学最基本的信念:“要是不相信我们的理论构造能够掌握实在,要是不相信我们世界的内在和谐,那就不可能有科学。这种信念是,并且永远是一切科学创造的根本动力。”
思想的使命在简单统一
这不只是自然科学的基本信念,也是社会科学的基本信念。被称为经济学继亚当·斯密之后的又一座高峰的马歇尔说过:经济学家最根本的任务就是“揭示复杂事物之简单规律,用简单规律解释复杂现象”。英文原版十分简洁优美:the Many in the One, the One in the Many。华人经济学家张五常也曾以决断的气魄表示:“世界复杂无比,不用简单的理论,能成功地解释世界的机会几乎是零。”
大道至简——可简到什么程度呢?这才是要害,是简到九,还是简到三,抑或真正能够一言以蔽之?这正是人类思想最重要的使命——确定性和简化性。两者紧密而不可分割,确定性往往要求更加简化,简化性往往来自更加确定。人多认为思想的使命是创新,殊不知,思想固然需要创新,但创新只是为确定性和简化性服务,决非目的。
从物体——分子——原子——原子核——质子——夸克,乃至于使用超能加速器对撞出所谓“玻色子”,这是自然科学追求确定性同时也可以说简化性的努力,目的并非创什么新。类似的努力也存在于哲学社会科学中,“一点真疑不间断,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就是这样一种超能对撞吗?“一问直到笃,拆了田螺屋”,不就是这样一种超能对撞吗?20世纪最伟大的德国哲学家胡塞尔所提出的“现象学还原”,不也是这样一种追求确定性和简化性的超能对撞吗?
张五常的自信
在哲学社会科学上,追求确定性和简化性的努力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呢?拿经济学来讲,按有关表述,五常先生最初简化为三招:一者局限条件下利益最大化,一者交易费用,一者向右下倾斜的需求曲线。后来进一步简化到两招:局限条件下利益最大化和向右下倾斜的需求曲线,去掉了交易费用这一招。或许年月日深,功到自然成,五常先生最终把整个经济学归于一招:一条向右下倾斜的需求曲线——其实质在人性自利。
没有详细了解五常先生一招摆平全部经济学的系统过程,但可以相信,需求曲线足以对付区区经济学。真正的问题是在于:需求曲线是不是能够摆平整个哲学社会科学?从五常先生对交易费用的定义看,它已是最一般的,乃一人世界不可能有的费用。既然如此,需求曲线为什么不也可最一般化,升华为一条反映人与人基本关系的曲线呢?但从现实看,五常先生有一招平经济学的自信,还没表现出一招平天下的豪情。
注目礼理论提炼出一句话:天下事尽在“我”的注目礼争夺中!至少在哲学社会科学上,一招平天下是可能的。道理实际上很简单,既然大道至简,可简化到九到五到三,为什么就不能进一步简化到一呢?如果说造物主的话,难道世界的背后有好几个造物主?如果真的有好几个造物主,那造物主又系谁造呢?从这一个意义上讲,一招平天下不仅完全可能,而且逻辑上完全应该,需要考虑的只是现实性如何。
不谋体系,不足以谋一理
中华古圣先贤的一些说法惊天动地,比如“万物一理”,比如“致广大而尽精微”,《中庸》甚至作出专门的集中论述:“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什么意思呢?君子之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所逃逸,一招平天下。无独有偶,禅宗有“一通百通”的典故,直接而鲜明地指出:如果某一公案的理解不过关,那自以为理解的其他公案就都得挂上疑问号。
人道是:不谋万世,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隅。再补充半句:不谋体系,不足以谋一理。在咱们这个世界上,没有各自的道理,只有体系的道理。平常所谓的知道可能只是一种假象。比如某说:我是搞经济学的,我只懂经济学,不懂其他。可以断定:某不并真懂经济学,如果说懂,充其量也只是停留在某些技术层面,拾人牙慧而已,似懂非懂而已。要么一通百通,要么似懂非懂!这就是哲学社会科学的现实,套用有点流行的话说:道理是一连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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