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兰:专制铁幕下,没有人是安全的
以下是一段真实的记录,是俄罗斯作家拉津斯基根据前苏联解密的档案整理的。斯大林“大清洗”时期,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斯大林在自己的别墅花园里举行夜宴。席间,莫洛托夫和卡冈诺维奇因为天上的一个星座的名称发生争执,莫洛托夫说是猎户座,卡冈诺维奇说是仙后座,然而谁也说服不了谁。斯大林见状,就吩咐秘书给天文馆打电话问问清楚。
谁料,天文馆长接到电话后,却一问三不知,因为原馆长和一批天文学家已经被格别乌(即后来的克格勃)清洗掉了,现任馆长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斯大林时代的警察机构)的军官,大老粗一个,他连自己是什么星座的都不知道。不过斯大林的秘书打来电话,那可是非同寻常的政治任务,这位老兄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开车去找一个还没被清洗的天文学家。
那个天文学家眼看着自己的好友和同行一个个被清洗,正惶惶不可终日,那天晚上危坐家中,忽见一辆汽车停在家门口,随后门铃急速响起,这使他惊恐万状,感觉自己大限已至,就要在阴曹地府和以前的好友见面了,因此颤颤巍巍去开门的时候,心脏病突然发作,一头栽倒在门口,一命呜呼了。
找人的军官见此情景,别说救人,连多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人的功夫都没有,又立即驾车去找另一位天文学家。
另一位天文学家已经60多岁,和刚刚死去的那位一样,老人天天如惊弓之鸟,生怕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老人住在楼上,那时已经睡下。忽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把他惊醒,他趴窗一看,见一辆汽车停在楼下,心想自己肯定也要被押上公审台做祭品了。倔强的老人不愿死前还要受尽拷打和凌辱,于是推开窗户,纵身跃入黑暗之中,以自己的死亡向恐怖暴政发出一声绵软的抗议。
离奇吗?不可思议吗?其实这正是那个时期人们“正常”生活的真实写照。恐惧,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尽的恐惧,如空气般渗入到每一个人的毛孔。
再说说那个连星座都搞不清的天文馆长,这位老兄折腾到凌晨5点终于打听到那个星座的名称,他一秒钟都不敢耽搁,立刻给斯大林的别墅打电话,然而别墅值班人冷冷地回话:“他们都睡觉了,早就把这事忘了。”
是呀,那件搭了两条人命的事,说得粗俗点儿,就是一件“屁事”,喝得晕头胀脑的斯大林等人,也许转腚就忘了,可是,那位馆长为什么拿着鸡毛当令箭,那么用心、那么火急火燎地去办呢?答案非常明了:他畏怯,他恐惧,他害怕自己稍有怠慢也会成为清洗的对象。
在专制的铁幕之下,没有人是安全的。
翻看中国历史书籍,常常感叹人命如草、如蝼蚁般轻贱,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身家显赫的王公大臣,上午还耀武扬威地被人前呼后拥,下午人头就被从皇宫里扔了出来。封建专制如此,现代专制过犹不及。
俄罗斯研究学者根据解密的档案资料推算,苏联“大清洗”时期,至少有2500万人遭到镇压(其中将近一半人被处决),这相当于当时苏联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而对于死亡判决,明令“不得上诉”,宣判后立即执行。面对这样残忍的事实,胡乔木感叹:“斯大林的统治,其黑暗不下于历史上任何最专制暴虐的统治。”
苏联第一届政府成员共15人,除斯大林外,全部杀光。苏共第十七届全国代表大会共有71名中央委员,只有19人活了下来,而在这届选出的173名中央委员中,110人被从肉体上消灭,1966名党代会代表,1108人被逮捕和枪毙。对军队的清洗同样惨烈,包括图哈切夫斯基(妻子和两个兄弟随他一起被处决,母亲和三个姐妹被关进集中营)等三名元帅在内的几万人遭到屠杀,团以上军官几乎被斩尽杀绝,以至于苏德战争爆发后,斯大林不得不从监狱和劳改营中释放军人,脱下囚服换上军装,直接派往前线。除了军政界,对科技界、教育界、文化界、企业界的清洗更早,仅就企业界而言,75%的企业中高层管理人员被清洗。
上层人物的命运尚且如此,底层百姓的惨状可想而知。
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保尔柯察金的故乡乌克兰,由于农业集体化在那里遭到了一些抵制,于是斯大林签署了一系列“惩罚”乌克兰的法令,这些法令包括:农户将任何农产品拿回家都可以被处死,将全乌克兰的所有生产资料(甚至包括家畜和铁锹)收归国有,禁止把任何粮食和制成品运入乌克兰,全乌克兰禁止商品和农产品买卖,没收农民的全部余粮、口粮和种子。这些法令使乌克兰变成了一个大监狱,不仅有10几万人遭逮捕、5万多人被枪毙、几十万人被流放至西伯利亚,而且直接导致了素有“欧洲粮仓”之称的乌克兰爆发大饥荒。更为残暴的是,大饥荒爆发后,斯大林又签署法令,禁止灾民向外流动,切断乌克兰和外界的一切交通,试图离开乌克兰的饥民都被作为“阶级敌人”而被逮捕和枪杀。饥民为了活命,甚至吃人、吃自己的孩子,苏联政府又贴出告示:“食用自己的孩子是野蛮人行为。”并将一大批人以食人犯定罪。那次大饥荒,导致乌克兰三分之一的人口近1000万人饿死。(不知保尔柯察金是否活了下来)
按照独立后的乌克兰政府的定义,那次大饥荒完全是苏联对乌克兰搞的“种族灭绝”!
不仅乌克兰,在苏联广袤的土地上,专制的铁幕带着罪恶和恐怖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管中窥豹,见微知著,以下列举几组数据和几个小故事,从中可以想像到当时的苏联人是在怎样的一种恐惧中生活的。
莫斯科发电厂有职工3000多人,1000多人被镇压,其中800多人被枪决;
莫斯科地铁工程局有技术人员900多人,600多人被逮捕、流放和枪决;
在斯德博德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铁路职工仅有300多人,竟然有112人被枪决;
全苏范围内,曾经被公派到美国、德国实习的工人全部被逮捕……
克拉斯诺达尔市一个女电车司机深夜从车场步行回家,途中经过一辆陷在泥地里的卡车,看到卡车上装满了尸体,几只冰冷的手、脚从车上覆盖的防水布下露出。见她往车上看,站在车旁的一个人立刻将她拦住,并记下她的名字。第二天,警察就将她从工作单位抓走,问她都看到了什么,她如实回答,结果被定“反苏宣传罪”,送古拉格服刑10年;
托洛茨基先被斯大林流放至阿拉木图,再被驱逐出境,最后被斯大林派人在墨西哥暗杀。集体农庄庄员叶菲莫夫娜为了显示对斯大林的忠诚,在一次农庄党员会上提出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把托洛茨基杀了?”结果她被定“妄议党的决定罪”,先后被判3年、5年和6年徒刑;
一个乡下的看门老头,买了一座斯大林的半身塑像,可是塑像又大又重,他抱不动,就解下裤带,用裤带套住塑像的脖子,这才勉强把塑像背在身后,颤颤巍巍地回到家中。这还了得!——“恐怖行为罪”,10年徒刑;
一个裁缝,缝完一段线后要重新穿线,就顺手把针别在墙上的报纸上,不巧的是针正好扎进报纸上斯大林画像的眼珠子里。自认倒霉吧,典型的“恐怖行为罪”,10年!
一个有6个孩子的农民,为了养家,干活像牛一样,他的勤劳终于得到了奖赏:一枚劳动勋章。在授勋会上,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实话实说:“唉,要是能给我一普特面粉来顶这个勋章多好!”结果这个劳动模范立刻被夺下勋章,第二天一家8口就卷起铺盖,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以上的很多场景,我们是不是很熟悉?斯大林是一个恶劣的榜样!以其为始作俑者的那种残暴的统治模式,曾在许多国家肆虐,残害了无数生灵。
中国有句俗话“伴君如伴虎”。其实,专制铁幕本身就是一个狼窝,身处狼窝,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每个人都随时会成为这只恶狼的口中餐。
动辄获罪,是专制暴政的一大“特色”。斯大林时代的苏联,究竟有多少罪名,恐怕没人能说得清,惯常的罪名就不说了(你清楚),在此列举几个古怪的:“不能完成播种计划罪”、“偷拾麦穗罪”、“迟到罪”、“旷工罪”、“偷吃农作物罪”……最著名也最可怕的是刑法第五十八条,“削弱政权罪”,这是个口袋罪,什么都能往里装,是最能让警察们大显身手的罪名。我们中国老百姓不是也有一个逻辑吗?——你要是不犯法,抓你干什么?为什么不抓他?斯大林时代的警察们把这一逻辑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抓了你,就总有一项罪名适合你。
有人总结说,专制铁幕的表面特征是秘密戕害、秘密监视、秘密控制,但实质上是有伪装但又故意露出锁链和镣铐,要找理由抓人,但又故意使理由不太充分,让每个人都相信会抓错,让每个人都无法知道怎样才能不使自己变成敌人,让每个人都无法肯定早上走出家门,晚上是否还能安全地回来。
让每个人都感到不安全,这是专制统治的看家法宝。
是的,在专制铁幕之下,没有人是安全的,就连恶贯满盈的斯大林的打手和帮凶、格别乌(克格勃)的头子叶若夫和贝利亚,也难逃被处死的厄运。莫洛托夫虽然幸免一死,但他的妻子也成了暴政的刀下之鬼。
回过头来看看延续了斯大林专制模式的朝鲜,其国民的生存状况不加赘述,仅看他们的高官,有人毫不夸张地形容,朝鲜的二号人物是世界上最找死的职业:金sanpang才当政几年,李英浩、张成泽、崔龙海,降的降,杀的杀。前不久一个副总理在sanpang讲话的时候,竟然“大不敬”,摘下眼镜擦拭,还打了一哈欠,于是这位老兄第二天立即被逮捕并被“炮决”。
我们嘲笑和谩骂那些专制铁幕下像狗一样的阿谀奉承者,其实,他们何尝不想像人一样挺直腰杆生活?但是他们恐惧,他们必须垂手低头、弯下膝盖,这样他们被一脚踹下深渊的几率会小一些,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专制铁幕下,没有人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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